阿姐前小半生过得太苦,我也是个将死之人,这一生也就为她做这一件事了。
姜如倾在灯下粗看了眼,这血书上只字未提俊书,隐去了俊书在大齐寻找小王爷的踪迹,而是有了实证,靖安侯爷在城区郊外的私苑里竟养了个私兵场!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小王爷的那把玉扇,靖安侯在时机成熟时也会造反!
白束吃力地说道:他还不知阿姐回来了,但知道小王爷在晋阳城,他最近在全城搜索,你们要小心。
姜如倾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可知白涟已成了魏帝的枕边人?
白束苦笑:能猜到,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恐怕是想借白涟的手杀了那草包皇帝,再用手上的兵和裴文箫抗衡,但现在你们多了一个小王爷,他暂时应还不会动新帝,只是当个傀儡养着。
姜如倾想起裴文箫之前在温泉客栈有个疑问,为什么白束会突然这么好心。
她现下也有这份好奇,便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帮我们。
白束望向她,眸色柔和,因为你。
姜如倾怔愣。
他看着她的玉颜在月光下腮如桃花,朦朦胧胧,丰肌赛雪,似神女下凡,继续说道:我死不足惜,但我不想让你死。
她应当明媚的活着,肆意地大笑,去做想做的事,一如她初见他时,对她的规划侃侃而谈那样,她应当是那样好好活着的。
他怕他死了后,靖安侯对裴文箫下手,她也难遭毒手。
他这份血书,除了有靖安侯养私兵的罪证,还有他戕害百姓,贪赃纳贿的种种证据,足以让他的养父丢命了。
姜如倾紧握血书,白束,那顿饭之前,我有把你当成朋友的。
啊,那顿他想拉拢裴文箫的饭局,她当时还在中间替他说话,白束点了点头,这就够了。
姜如倾没有再久留,离开时想到了什么,转身说道:对了白束,忘了告诉你那商地叫万悦城。
她看他的眸光闪了闪,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似又回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他强撑着勉强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方落地站稳,给姜如倾做了个长揖:多谢,还有一件事想必裴文箫那个木楞子也不会说,那就我来说吧,当初那份计划书我并未上呈,那块商地是裴文箫拿下的。
姜如倾倒未料到还有这件事,难怪那天的商地的诏书是靖之拿回家的,这个人,向来不邀功。
白束宽袍白裳,一揖到底。
虽然他衫上满是血污,但姜如倾却觉得他此刻身上的白袍比他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干净。
姜如倾敛容正色,作揖还礼:白束,下辈子投个好胎。
白束颔首,看她走出牢门,发间的珊瑚珠轻轻摇晃,愈来愈远,心里默叹,但愿下辈子还能遇到她。
投个好胎,这是姜如倾对白束最衷心的祝福。
他的出生带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说他想要变强大保护更多的人,这无置可否,但利令智昏,他变强的方式用错了,至少不该以百姓的性命为代价。
她希望他来世去个好人家,不必大富大贵,至少家风清明,一生的每一晚都可以安然入睡。
出了大理寺,姜如倾就看到那个木楞子还是站在上次的那个位置等她,看她出来,眉目一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走过去,勾住他早早伸在那的修指,骨节分明,包裹着她的小手。
她在牢狱内呆久了,全身都沾染了牢中的寒意。
裴文箫拢着她的素素纤指,叮嘱道:回家没看到你,就猜你会来,下次别呆那么长时间,你的脚伤未愈,进了寒气就不好了
他絮叨起来倒像个老爹,姜如倾笑了笑,尔后摇头正色道:没有下次了。
作者有话说:
白束的部分完结,其实他这个人物还是有点可怜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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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心绪
次日, 大雨滂沱,沉重的雨幕直压得人喘不上气。
成云斋内,姜如倾他们正在桌上看那份白束字字泣血的血书。
裴文箫刻意低沉着声色, 对着冯涔讲着接下来的规划。
姜如倾握着一言不语的俊书的手,这毕竟是她家族的事, 但她执意要留下听, 姜如倾拗不过她, 只能陪着她。
姜如倾一直用余光看着俊书, 看她眸中没有显露悲伤,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是唇色微微发白,连呼吸都极浅, 从看到血书后就一直在沉默,要不是她一直握着她的手,她都快感受不到这个人在屋子内的生气了。
裴文箫和冯涔会时不时停下来, 看看俊书的脸色,见她面容无恙,方才继续。
明明是白日, 但天色太过青灰,室内光线很暗,姜如倾扫了一眼, 几张人脸都快隐到这满天的灰白之中了。
她起了身,拨了拨灯烛。
外头想起啪嗒啪嗒雨水飞渐的声音,姜如倾往外望去, 是孟仁冒着大雨往堂内跑来。
雨水的湿意灌了进来。
孟仁卸了蓑衣, 身上还冒着冷气, 低眉垂首道:主子, 白侍郎昨夜在牢狱中死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熬到万悦城的开业,没能亲眼所见手中的图纸化作事物,平地高楼起。
姜如倾心中轻叹了声,转了脑袋看向俊书,她的眼眶红了,但依然没有落下泪。
姜如倾的心倏地就疼了,问道:靖安侯府的人过去收殓了?
孟仁摇了摇头:是顾景顾侍郎在那里忙活,听说靖安侯爷放话,说是靖安侯府没这么大逆不道的子孙,不准他入祠堂,也不准府上的任何人去收殓,让大理寺扔到乱葬岗去。
他看了裴大人一眼,往下说道:倒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派了一些奴仆去给顾侍郎帮忙,但都被百姓砸石头,又回去了,就顾侍郎在里里外外忙着
姜如倾自是知道为何会被砸石头,晋阳城中的百姓听闻白束对苏都城的恶行,皆心怀愤慨,之前得知白束的死刑被延长,都到大理寺门口扔石头破口大骂,说是王法无道。
现下白束死了,百姓自然觉得大快人心,恨不得让他的尸体扔在满是污秽的乱葬岗喂狗,哪还会想让人给他收殓。
而靖安侯爷这时候提出大义灭亲,更是民心所向,这老贼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利用了白束的一生,连他死后都还不忘榨干他的血。
室内一时无言,只有外面的大雨在噼里啪啦地下着,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坑坑洼洼的。
姜如倾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望向裴文箫,后者敛了敛眸,点了点头。
姜如倾便开了口:孟仁,在舟宅设个灵堂吧,将白束接过来,让他完完整整地走吧。
顾景再是怎么帮忙,也不可能在顾家设灵堂,靖安侯府已经抛弃了白束,老夫人再是不舍,也不会将他接近镇国公府,所以先安置在舟府是最合适的。
她昨晚回来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但怕裴文箫心中有疙瘩,毕竟这是他母亲在外的私生子,当初还想陷害他,换作任何一个人,心中都会不好受。
但她刚刚就那么看了他一眼,他就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世上,唯他最懂她。
孟仁点头退下,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帘中。
俊书走上前,握住姜如倾的手,喉中一噎:倾倾,不必为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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