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申时召她进宫,就是存着扣她一晚的心思,这样她第二日即便出了宫,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落人口舌。
且这个时辰之后,大臣没有诏令,不得入宫。
裴文箫笑道:我说有紧急军情相报。
是了,军令如山,若是有军报,确实是半分不可耽误,可她刚刚在殿内也没见他上报。
姜如倾问道:你这不算欺君之罪么?
明明没有军情,却谎称有军报。
裴文箫捏了捏她粉嫩的耳垂,道:不算,你是大齐的公主,若被掳在魏宫中,涉及的是两国军情,是最顶要的军事了,我来救公主于水火之间,天经地义。
姜如倾抿唇笑道:你是魏国的将军,救我算是叛军,哪是什么天经地义?
裴文箫将她拢于怀中:是啊,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要在今晚叛了。
这宫内有数千隐藏的弓箭手,差一点,他也有可能在今晚,在她面前万箭穿心了。
姜如倾额间一紧,这个话题在这里太凶险,她轻拍他的后背,感受到了他的轻颤,轻语道:靖之,没事了,幸好大齐的公主还有几分计谋呢。
她隐隐约约地猜到,若是她如前世那样被扣在魏宫,他会用何种方式救她,可那样就意味着他的所有谋划都得作废。
还好,差一点。
裴文箫牵过她的手,细细摩挲,笑着称赞:夫人智勇双全,倒是为夫莽撞了。
又调侃道:那大齐的公主能不能和我讲讲绝路逢生的战术,好让裴某好好瞻仰瞻仰。
姜如倾也捏了捏他的耳垂,笑着回应:没问题啊,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出了宫门,姜如倾就看到孟仁踌躇地走来走去。
孟仁!姜如倾唤了声。
孟仁的眼泪夺眶而出,忙迎了上来,主子,主子。
姜如倾敲了敲他的脑袋:不是不让你告诉裴大人么?我说得话都当耳边风不是?
孟仁摇了摇头,哭得已是停不下来。
姜如倾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比沁儿还爱哭呢,人家是孟姜女哭长城,你这是孟郎哭宫墙,得,还都是孟家人。
孟仁这才被逗笑,看向裴文箫,深深地作揖鞠躬。
裴文箫扶了扶他,轻描淡写地低声说道:将我们送回舟宅后,你去趟马副将那,把玉佩拿回来吧。
孟仁会意,这是不想让主子知道,点了点头。
马车内,茶香四溢。
姜如倾向裴文萧倾情讲述了姑奶奶装神弄鬼吓坏新帝的故事,边讲边笑,自己笑得岔了气,裴文箫忙过来给她拍背。
他的唇角微勾:看来这趟进宫不亏,还认了个孙子。
姜如倾抿着高山辉白,这还是裴文箫特意从冯涔的茶舍中带到魏国的,齿尖醇香,回有余甘,她笑道:谁让他自己作恶太多,心虚胆怯,怪不了别人。
裴文箫倒是赞同,点了点头:我以前总以为他还尚年轻,耳根子软,爱听好话才受制于人,但魏颐实则是非不分,确实并非贤主。
经此一遭,他更是确定了易主的心意。
姜如倾摸了摸他高高的眉骨,她顶喜欢这样去抚触他,可以感受到他皮囊之下的铁骨铮铮,靖之,你做任何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虽然她知道他早已有定夺,但她还是会给他一次又一次的确认,好让他明白,她会一直在。
好让他不再那么怕,她还能想到刚刚他在她怀中害怕地打颤,那是他第二次这般止不住的抖,上一回还是将她从刑房内救出之时。
两次皆因她而脆弱,她会心疼。
裴文箫任由她的纤指在他的脸上慢慢摩挲,细柔的指腹轻抚,能将他心底的所有忐忑不安熨平,他唤了声:倾倾
黑暗中的这声轻语格外能挑动情.愫。
姜如倾轻声应道:嗯?
裴文萧说道:你知道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
姜如倾认真思索了下,但无论说出何种答案都被裴文萧否定,不是生离死别,不是爱而不得。
那是什么?姜如倾的指尖顿在他的眉峰处,不解问道。
裴文萧握着她的纤指沿着他的侧脸向上,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是想象。
想象比亲眼所见还要痛苦万分,裴文萧说道,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告诉我,别瞒着我。
她都不知道,在得知她被召入宫后,他有多恐惧。他的过度想象在脑海中不断被放大。
这种被放大的想象会如同黑影如影随形,将他从头到脚都裹挟住,从内而外被担心吞噬,难以冷静,动弹不得。
直到坐在这马车上,他还心有余悸。
裴文萧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裴大人年纪大了,除了抱子心切,还经不起吓。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裴大人:我胆子小,不经吓。
倾倾:看你在榻上时花样百出,倒是胆大得很.
裴大人:那跟胆子无关,和脑子有关。
倾倾:这脑子整日想什么......
第77章 、想跑
到了舟宅, 天色已晚。
刚下马车,姜如倾就看到俊书在府门口踱步,锦翠纹裙来回轻摆, 显而易见地焦躁不安,直到见他们下来, 才长吁了口气。
俊书上前, 将供词递给裴文箫, 又马上看向姜如倾, 语气中不乏责备:你也真是,被魏王召进宫竟还伙同下人瞒着我们, 说是逛街去了。
我回来拿食盒的时候还纳闷你怎么不在,平日里也不见你施粉画眉, 怎么今日倒出去买胭脂水粉了,我那时再动动脑子就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刚听芳沁说你这一下午的遭遇,心跳得有多厉害。
姜如倾极少听俊书说如此长串的词, 倒像是是个长者来,语气中满满都是关心,是真着急了。
她冲俊书吐了吐舌头, 尽显俏皮:表姐,你看我现在不好好回来了么?且把心放肚子里吧。
俊书看她的撒娇状,一时心软, 再想责备的话没说出口,摸了摸她的脑袋:下次可别这样了,有什么事都和我们说一声, 一起想办法总比单枪匹马好一些。
她觉得比起白涟, 姜如倾更像是她的亲妹妹, 她的一些性格倒和她像得很, 认定了什么事就不回头,放在她自己身上时,俊书还察觉不出什么不好,但想到姜如倾独自走进那森森宫门,她又心疼了起来。
姜如倾点点头,摇摆着她的手:靖之在马车上已经告诫过我了,没有下次了,事可还顺利?
俊书见她娇嗔,天真烂漫,心中一颤,这连她都看着心动,难怪自己的表弟能被拿捏地死死的,又看了眼裴文箫,果然眸光一直看着倾倾,平日里少见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