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孟仁,待会你将我在宫门外放下后,去趟马府,让他携骁骑营在城外候命。
裴文箫从腰间取下玉佩:这是我的贴身之物,将此交给他,他会信的。让他注意看天,五彩烟火燃放之时,就带所有兵马闯进来!记住,是所有!
孟仁咋舌,他隐隐知道裴大人的意思了,不由担心道:可大人,兵临城下,这是要被判谋反的啊。
裴文箫接过他手中的缰绳,往马背上狠劲一拉,马车飞奔前行。
疾驰的风中传来他低沉的话:就算一生背负谋逆之名,我也要去救她。
作者有话说:
倾倾课堂开课了,论如何不吐脏字骂人:我这不是草船,你的箭最好不要往我这里放。
第75章 、乖孙
天地白, 宫墙红。
七月二十的申时一刻,姜如倾走在魏宫的甬道上,心里苦笑, 兜兜转转,那两人又将她送进来了。
这是她五月初六重生后第一次走进魏宫, 其实算起来, 离她在此地自刎不过两月有余而已, 但她的心境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回她进这森森宫墙内, 满心皆是无措与害怕,夫君刚离晋阳, 她被自己的婆婆无情抛弃,献给魏王, 举目无亲,在此地囚禁了整整三月,都没心思好好看看这宫墙中的一花一木。
现下, 她心安宁,才发现这里的朱墙白窗,柳枝拂瓦竟别有一番雅趣, 檐下的风铃轻摆,清脆入耳。
人生易得身闲一时,却难得闲乐十心。
连魏王见了她之后, 都被她的这从内而外的从容不迫感到疑惑不已:你真是大齐最落魄的公主?
他实难相信,一个落魄失意的女子进巍巍宫殿会如此坦然处之,毫不露胆怯之意, 他本想着一个落魄公主应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若真如白涟那般所说的天姿国色, 以一国之君的地位定能收了她。
但现下他却不确定了。
眼前的女子明明杨柳弱袅袅, 但这份气度竟像极了裴文箫。
姜如倾笑道:是,我就是大齐爹不亲娘没了的五公主姜如倾,也是镇国公的新妇,拜见魏帝。
虽是语气调侃,但却是礼数周全,不疾不徐地双手加额跪地,不施脂粉,可玉容却若朝霞映雪,细润如凝脂,双眸抬起时,杏眸明仁,是这个年纪少见的沉稳。
祥云三足香炉升起轻雾,悠悠香氛中的女子竟像不染纤尘的仙子,周遭的气息都渐渐趋于平静。
魏王一时间看呆了。
公主请起,魏王想将她扶起,却被姜如倾不动声色地狠狠挡过。
魏王讪讪地收回了手,笑道:五公主和裴大人还未拜过天地,还算不上新妇,想要悔改也是可以的。
姜如倾轻揉了揉她的手腕,淡说道:魏王说笑了,靖之既已下聘,且将我带回晋阳,我就是镇国公府的人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有悔改的道理?
魏王往前挪了几步,目光贪婪锁视:五公主这般姿色,值得更上一层才是。
人性难改,这番对话前世也上演过,看来两年后的魏王也是毫无长进,姜如倾失笑道,更上一层?魏王说得是自己么?
明明眉眼弯弯,可笑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鄙夷,就像利刃直刺人心。
你瞧不上朕?魏王显然被这声笑刺激到,裴文箫只是个臣子,朕可是万人之上的天子!
他近她几许,何况镇国公老夫人对你如此不满,你嫁进去也不会幸福,还不如乖乖跟了本王,只要你服侍得好,本王定会好好赏赐于你,还用你去抛头露面,女扮男装做生意?
说着就要去摸姜如倾细润的面颊,被她一个锦囊挡过。
姜如倾眼波流转,笑道:陛下着什么急?见面礼还没看呢,待看过之后再决定还要不要我服侍。
魏王接过锦囊,十分轻巧,不知装了何物,摸着像纤细丝带,他眼尾一勾:美人淘气,难怪裴大人被你吃得死死的,连本王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姜如倾未发一语,依然是浅浅的笑着,但一想到靖之在外不顾性命冲锋陷阵,覆军杀将,整日风吹日晒,身上旧伤新伤无数,就为了这么一个扶不起的草包,心中来气,她必须要好好治治他!
魏王笑着打开了锦囊,就见一只瞪着大眼的浅褐蜘蛛趴在里面,正眈眈地看着他,他的笑意立马凝住,浑身陡然一僵,他刚刚摸着像丝绦之物不会是这蜘蛛的腿吧?
他竟一时忘了扔。
那蜘蛛一见锦囊开了口,飞快地爬了出来,沿着魏王的手,攀在他的金丝衣袖上,估计是在琢磨这种丝是如何吐出的。
啊啊啊!魏王大叫,在太极殿内乱窜,哭天喊地的声音响彻云霄。
在殿外守着的御林军看了一眼候在一侧的御前王公公,见他摇了摇头,也就罢了进殿的心思。
王公公自是得了魏王的吩咐,除非是得到传唤,否则待会无论是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准进殿,他在这新帝身边服侍多年,自知这年轻气盛的帝王向来重.欲,且是玩得花的,什么样的法子都有,不过以往是女子神嚎鬼哭,今日倒换了个。
看来,大齐的玩法还是和魏国不同啊。
殿内的魏帝已是涕泗横飞,姜如倾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会儿陛下,那蜘蛛跑到您背上去了!另一会儿,呦,在您脖子上呢。
弄得魏王浑身抖如筛糠,还在么?在哪呢?又去哪了?
姜如倾笑道:陛下,您别动,它正趴在您头上呢。
魏王闻声,马上定住不动:姜公主,镇国公新妇,裴夫人,您行行好,将蜘蛛帮我拿走吧。
他的声音颤抖,足以见得是真的恐惧。
其实姜如倾早看见那蜘蛛被魏王在慌乱之中踩在脚底了,但她就是要看他出丑,看他害怕,淡笑道:陛下,我可以帮你抓走蜘蛛,但在此之前,我想要问你一句,还敢不敢夺臣妻了?
魏王总感觉那蜘蛛在他头上牵着发丝,发根被揪得生疼,他忙说道:不敢不敢,您和裴大人就是天造地设,连枝比翼的一双人,姜公主,您快行行好,这蜘蛛都开始咬我头发了!
姜如倾在心底狂笑,但没显山露水,面上依然淡淡:好,你等等,我也不敢徒手抓。
说着她就拿起书案上的书往他头上猛拍,打得魏帝是眼冒金星:姜如倾,让你拿走不是让你打死!这样它不就死在我头上了?
魏帝抖了抖脑袋,气得吹鼻子瞪眼。
姜如倾笑言:陛下,别抖了,我看刚刚被你踩在脚底了。
魏王抬脚一看,果然靴底下是黑黢黢的一团,他顿觉黏腻,也顾不得姜如倾在面前,将两靴一脱,往边上一扔,平息了好一会,神色方恢复往常。
魏帝这才恼了起来,喝道:姜如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拿蜘蛛逗弄本王,来人!
殿门正欲打开之际,姜如倾扬了扬唇:慢着!陛下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得知您怕蜘蛛的?
面色上依然是悠然自得。
魏王愣了愣,确实,得知他怕蜘蛛的只有他的皇姑祖母,姜如倾是怎么知道的?
王公公已进到殿内,垂眸看了眼新帝未着靴履的足,而边上的女子却安然无恙,心道大齐的公主还真有本事。
他恭候一侧,只待魏王吩咐。
魏王深吸了口气:退下吧。
??您没事吧?
王公公满脸诧异,他刚刚明明听见陛下气极,难道就是为了传唤他一声?他也没敢言语,嗻了声又卑躬屈膝地退出殿外。
说说吧,你怎么知道的?魏王也跑累了,捧杯喝了口茶,突然灵光一现,是不是裴文箫在收集本王的弱项,他好攻其不备,起兵造反?
姜如倾要被他的脑回路笑乐,放蜘蛛攻击你么?我也是佩服裴大人,这么多年没被你这蠢货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