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多亏阿景,很是顺利。
姜如倾想到顾景对表姐确实是情真意切,不由地又想起另一人对表姐也有如此心意,还想着看他听到表姐这样夸顾景会有何反应,便往四处一看,眉头皱了皱:涔涔呢?
白俊书和裴文箫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冯涔没跟你回来?
两人皆是摇头失语。
白俊书对裴文箫解释道:拿到供词后,顾景非得送我回来,我拗不过他,为了不让周围的人起疑,就遂了他的意,当时也不知你去宫内救倾倾了,想着你和小王爷看到我出京兆府,应该就会自己回来了。
裴文箫将供词塞进袖内,揉了揉眉心,你们先休息,我去将他带回来。
冯涔定是听了他说的不要动,且周围又那么多伺机而动的死士,他定是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俊书拉住他,靖之,你去大理寺,我去找他。
裴文箫就要往前走,说道:你不知道他藏身在何处,太过冒险,还是我去比较好。
两人推诿之际,一辆马车在舟宅门前停下。
灯火幽幽。
顾景从车内走了下来,看到裴文箫和俊书的拉扯,饶是向来冷漠的面上也浮现了层诧异:裴大人?
裴文箫见他来了,自是不可能当着他的面离开,淡说道:顾侍郎。
又转向另一侧,看到姜如倾,更是讶然:你不是昨日飞鹤居那吃醉酒疯子的姐姐?
刚刚送俊书回来时,他只顾着看俊书了,没看着周围的宅落,现又抬头一看,上书舟宅两字,酣畅大气,顾景理了理思绪,再次看向姜如倾:你就是此前租下西南关街那块地的舟公子?
也是从刑房被裴文箫救出的女子,白束更是因她,现在还卧病在榻。
姜如倾见瞒不下去,反正她今日下午已和老夫人白涟表明了身份,也不怕多一人知道了,便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是舟公子,也是大齐的五公主姜如倾,现在俊书住我府上,顾公子还有何事?
顾景咂舌,他还来不及消化这女子的身份,但听她这么一问,方想起返回来的目的,忙将手中的鎏金锦盒递给俊书:刚刚忘了给你了,这是我在五年前就打好的手镯,希望你能喜欢。
那锦盒上绣着仙鹤,盒是五瓣梨花式,盖面镶嵌鎏金,极其考究,光是布料颜色搭配,就得花费不少时日,用心程度不言而喻。
饶是姜如倾见过不少好东西,也不得不称赞这锦盒的秀丽,足以可以想到这里面装着的手镯是如何的别致了。
俊书将锦盒推了回去:阿景,我们的定亲就已经随白鹭五年前的死一起消散了,你不必对我再如此好,抱歉,今夜利用了你,个中原委我日后再同你解释。
顾景摇了摇头,苦笑道:俊书,不用和我道歉,你我之间谈不上利用,我自愿帮你的。你当了我一晚的意中人,赐了我一夜的好梦,是我该感谢你。
她都不知道,他今晚是多开心,看着她和他并肩走在地牢内,看她认真聆听锁环的匠心之处,他那时竟有种错觉,俊书这五年仿若未曾离开过。
他想到了什么:昨日那疯子是不是也住在这里?
现下想来,昨日那人来飞鹤居三番两次来搅局,恐是有意为之,为了俊书而来。
顾景有什么不好的念头稍纵即逝,他来不及去抓,但心头已是怦怦直跳,说不出的慌张,俊书,你是我未过门的妻,虽说裴大人是你表弟,但你总在这里住着也不好,我这些年攒了不少余钱,明日我便去城东买一处小宅子,你若不想让他人得知你的下落,那宅子就添一两个家丁可好?
他的眸中是恳切,是渴求。
姜如倾竟有些不忍,她昨日磕这两人有多至臻,今日就有多心疼,但感情的事是管不住心的,谁又能在这旋涡之中全身而退。
裴文箫见她面色发难,眉头紧蹙,知道这小孩又在为别人的故事扰乱心神,牵过她的手,将她往后拉了拉,贴耳低语道:顾景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姜如倾未语,但在手中轻掐了他一把,裴文箫牵了牵唇角。
白俊书往前一步,她虽然觉得有些残忍,但还是得对顾景将话说清楚:阿景,虽然以前我们定过亲,但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如今那一纸联姻早已作废,你我之间更是绝无可能。你这么好,自有好姑娘等着你,我不值得,今日的恩情,唯有来日再报。
顾景突觉喉间溢血,他不知该庆幸俊书是活着,还是该悲哀她还活着。
若是她不回来,他也就当她死了,就始终听不到她此番拒绝了的话,至少他心里还存有旧识的温存和幻想,幻想白鹭是爱着他的,或者说是爱过他的。
但从她刚刚那番言语看来,竟是不曾。
他们从小到大的相处,都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顾景惨笑,几近哀求:俊书,我们都是最适合彼此的人,我知你对儿女情长之事上的愚钝,或许你还没看清自己的心,既然你还未嫁,我也未娶,就让我重新再追你一次,可好?
姜如倾在不远处听到,心里颤了颤,这顾景果真了解表姐,她除了情爱,其他事上都逻辑清晰,条理清楚,但唯独对自己的心看不透,仗着保护的名义爱着那个人
白俊书还未答,从马车后头的阴影里一瘸一拐地走来一人,声色尽是不羁风流,说道:不好,她已是我的妻,哪来未嫁一说。
众人一见冯涔回来,倒是把心安了安。
顾景抬眸看去,他今日倒是仔细瞧了他,虽是顶着一头的草屑,满身的碎叶,身上的绸衫都是一条条口子,可依然挡不住龙眉凤目,风逸飘然。
他自然也看到本是淡漠的俊书,见到来人后,神色不自知地柔和了下来。
顾景的面色一沉,刚刚不好的预感正在一一证实。
冯涔上前,笑道:顾公子今日的义举,冯某和裴大人日后定会好好报答,但公归公,私归私,俊书已和我成了亲,还望顾侍郎日后少加肖想才是。
他的语气中已有了说一不二的压迫之意。
姜如倾直到此刻才承认,冯涔确实是皇家血脉,有着与生俱来的矜贵,纵使现在全身都沾染着残枝败柳,仍然有着让人寒颤的威严。
顾景看向俊书,仍然在不死心地求证:俊书,他说得可是真的?你们已经成亲?
俊书点了点头,虽然是契约成婚,但也算是成了亲,何况如果能因这件事,让顾景死心倒也合适了,她说道:是,阿景,我与冯公子成了亲。
顾景唇齿间一阵腥甜,吐出来竟是一口鲜血,俊书欲上前,却被冯涔牵住了手,倒是姜如倾上了前,递给他绢帕,轻声说道:顾侍郎,别怪表姐,谁能管住自己的心呢?你如此,表姐依然。
顾景看着冯涔牵着俊书的手踏入府内,眼被刺痛,未接绢帕,苦笑道:多谢裴夫人,敢问那人真是夫人的弟弟?
那人自是指得是冯涔,若是姜如倾的弟弟,就是大齐的皇子,齐魏结亲,都得皇上下诏书,不然不可擅自联姻,他担心俊书不明不白地被那人骗。
裴文萧上前:顾侍郎,他的身份你过几天就知道了。
顾景见他如此说,便知此人的身份不简单,但应当也不是大齐的皇子,这样就好。
照顾好你的表姐。
顾景留下了这句就离开了,背影如同荒漠中的旅人,孤独又荒凉
她轻叹了口气,裴文萧宽慰道: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修行路,你在这伤春悲秋也改变不了什么。
姜如倾抬眸,问道:那我们的修行路是什么?
如果是表姐,顾景,冯涔三人的感情羁绊是修行,那她和裴文箫此生的修行又是什么。
为权为势,皆为虚妄,她现在也赚足了钱,也敢肯定靖之不会离她而去,但心依然是悬着的,总是不踏实。
重生一世,又是所求何物。
裴文箫牵着她的纤指,细细揉捏,看她的亮闪的眼睛眨啊眨,唇角弯了弯,这一笑好像把黑夜都照亮了。
姜如倾的心怦怦直跳。
他俯身,在她脸上轻啜了口,眸底含笑道:小孩,别想那么复杂,老天爷只是想让你和我再相遇一次。
再让我爱你一次。
晚风吹拂,胭脂云遍地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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