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定力让她很快冷静下来,她迅速封存住这些情绪,努力给胎儿维持一个平和的发育环境。
然而人生总会给人一些并不需要的惊喜和巧合,她的儿子成了赛车手。
DNA动了?蹦迪了?
DNA恐怕抽筋了。
夏千沉对着石碑恭敬地磕头,然后看着碑上的「林安烨」三个字。
这是二十多年前名声大噪的拉力赛车手,他热爱他的赛车事业,他也死在了他终生热爱的赛道上。
夏主任觉得,像这样热爱极限运动高于妻儿的人,他的孩子不配冠上他的姓氏。
行了,走吧。夏主任说。
夏千沉爬起来,走出两步后才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然后回头,向石碑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很理解妈妈,放在那个情况下,独自一人生下孩子,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临到今天,她还能每年来摆点鲜花已经是仁至义尽。
这就是夏主任反对夏千沉开赛车的原因,但他妈妈是个非常理智清醒的人,她知道该来的无论如何都躲不掉,所以学会了共存。
换种方式说,就是认了。
她总不能以死相逼,或是打断夏千沉的腿。
驱车返回市区,两个人找了个餐厅。刚刚到十一点,午饭时间还早,所以这家餐厅还没什么人。
您好,我们这里有乌龙服务员忽然顿住。
意识到声音有些耳熟,夏千沉的视线从菜单挪开,慢慢上移。
乌龙茶、普洱茶、龙井茶。钟溯带着一贯礼貌温和的微笑,中午好,喝点什么?
中午好夏千沉有时候真的很不明白,钟溯这个人的钱都花哪去了,以至于休假期还要在餐厅兼职,你呃,要不一起吃点儿?
夏主任闻言抬头,看看儿子,再看看服务员,认识呀?
我的领航员,钟溯。夏千沉介绍,钟溯,我妈妈,夏主任。
钟溯立刻换了个方向,颔首,礼貌地打招呼,夏主任您好。
夏主任笑笑,你好,叫阿姨吧,反正现在没生意,跟我们坐下吃一口吧。
是啊,她请客。很穷的夏千沉说。
母子俩本来长得就像,语气神态更是如出一辙,这让钟溯压力很大。
以至于习惯使然,当着夏主任的面,很自然地把夏千沉虾仁蒸蛋里的葱花一颗颗捡走。当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夏主任很明显地相当不快。
她放下筷子,夏千沉,你怎么尽干这种欺负人的事儿呢?你几岁了,你这样很不尊重别人。
两个人齐齐抬头。
我没有啊。
没有没有。
两个人同时开口。
夏主任叹了口气,碍于钟溯坐在这里,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只用眼神警告了一下他,自己吃饭,少折腾人。
好夏千沉在桌子下面,右腿膝盖往右边撞了撞钟溯,示意他说点什么。
钟溯会意,夏阿姨,没有那么夸张,照顾赛车手,是领航员份内的工作。
然而夏主任听这话就像「我是自愿加班的」、「包揽小组作业使我幸福」。
夏主任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钟溯后,转而还是去看自己儿子,这种小事以后不要麻烦别人。
嗯。夏千沉点头。
钟溯没办法和他们坐着慢慢吃,糊弄着吃了几口后,餐厅陆续开始有客人进来,钟溯便起身道歉,去忙活了。
等到钟溯去到餐厅的另一边招呼客人,夏主任终于忍不住了,微微前倾小声问道:这餐厅是他家开的吗?还是他朋友的?
夏千沉想了想,我不知道啊。
他多大啦?夏主任问,年轻人也不用拼成这样吧,前两天不是刚放假吗,都不休息休息。
夏千沉:他二十五,好像是有点缺钱,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
行,吃饭吧。夏主任不再打听,你在外面少使唤人,多伤人自尊啊,人家好好一小伙子在外面给你挑葱,像什么样子。
钟溯似乎猜到了他会再来过来一次。
但没想到是这么晚。
主要是,夏千沉觉得这个时间应该下班了,毕竟他并不想和钟溯之间有「服务员」和「顾客」的关系。
钟溯从餐厅后面出来,准备去骑车的时候,发现路灯下有个很眼熟的,身型优秀的青年。
在路灯下低着头玩手机,手机里传出游戏NPC的声音保持这个气势,朋友!
干嘛呢?钟溯走过来。
夏千沉抬头,等会儿,快死了。
于是钟溯就站在这儿等着他打完这把游戏,好在夏千沉言出必行,说死就死,很快他的英雄就炸了。
呃聊聊?夏千沉把手机装兜里。
钟溯点头,戴上手套,换个地方聊。
A市城区的夜生活很丰富,而且包容性很强,比如为了招揽顾客,酒吧里不止有酒,还有各种无酒精的饮料,甚至想在这儿喝杯奶茶也不是不可以。
调酒师会先顿一下,然后保持微笑,都可以、都可以。
这是吧台坐夏千沉旁边不远的小姑娘提出的要求。
怎么说呢,这年头挣点钱,真不容易。
酒吧的氛围比较轻松,灯光刚刚好,驻唱的年轻人抱着吉他,嗓音听起来也很舒服。
夏千沉要了杯麦芽威士忌加咖啡液,钟溯要骑摩托,让调酒师随便给他一杯无酒精的饮料。
不少年轻人选择在这里度过夜晚,无论男女,看上去都是精心打扮过,搞得一件连帽卫衣牛仔裤就出来的夏千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夏千沉的酒被放在面前的杯垫上,朝调酒师笑笑。
钟溯的饮料有很漂亮的分层,他还没喝,先推到夏千沉手边,尝尝吗?
嗯夏千沉有点纠结,没事,你喝吧。
钟溯没说什么,挪回来抿了一口。甜的,汽泡水,有点果香。
我能问问吗?夏千沉坐在高脚凳,钟溯是站着,靠在吧台的,所以夏千沉需要抬头,你为什么这么穷啊,我穷是因为买了柯尼塞格,你呢?你堂堂环塔冠军啊。
抛开赛事奖金,环塔冠军,他们车队得有多少广告啊,车队不能一毛钱不给他们吧。
夏千沉喝一口酒,既然我在考虑让你跟我跑环塔,那你也考虑考虑,和我坦白这是怎么回事。
好。钟溯说,我需要点时间。
不急,环塔报名还有三个月。
夏千沉又抿了一口酒,然后偏头看钟溯的杯子。里面的饮料颜色真的很漂亮,橙黄色,海蓝色,和鲜红色。
酒吧里的灯光好像被微妙的调暗了一点点,夏千沉没太在意,挪开视线,去看抬上唱歌的年轻人。
一首歌结束,大家很给面子地鼓掌。
没想成夏千沉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一个年轻男人,你好
夏千沉吓一跳,猛地回头,差点从高脚凳上掉下来,嗯?夏千沉眨眨眼,你好?
年轻人笑的特别甜,但身上的香水味却很有攻击性,他笑吟吟地望着夏千沉,不动声色地、假装后面有人挤他似的,让两个人间的距离很暧昧,那个方便加个微信吗?你实在太好看了。
夏千沉还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一时听懵了,呃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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