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皮摸了摸揣在怀中的一荷包银锭, 想到那人的嘱咐,多晚他都等着的话,便笑道:非公子说非常乐意被打扰, 随时都行。
啊?费姨竟是个男子, 姜如倾愣了愣, 更好奇这样的名字下是怎样一个人。
不过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房主, 比租客还急不可耐,想必确实是着急往外租了吧,也不再扭捏,道:那我们就走吧。
清月坊离客栈有些距离,为了不让那位费公子久等,姜如倾派孟仁去附近的车马铺租了辆马车。
路上。
姜如倾问道:这宅子这么好,看上的人不少吧?
她不是个糊涂的人,与阿皮仅有一面之缘,他为何把这么优质的屋宅介绍给她?姜如倾不得不防,多问上几句。
阿皮每日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洞察人心的本事早已是练得炉火纯青,自是看出了她的防备,颔首应道:是,房宅一挂出来,确实有不少人看好询问。
尔后欲言又止。
这么多人询问却没有人要?
姜如倾心一紧:是不是屋宅有什么缺陷?她满目清冷,阿皮,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你可不能坑我,否则我十里八乡的兄弟都会找过来。
她的十里八乡,也就仁义礼智这四兄弟了,但适当的震慑也是很有必要,让人知道她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这中间定有什么问题,哪能便宜都让她白白地占了。
阿皮为难道:公子,那我可就如实相告了啊。
姜如倾轻点了点头,她不笑时眼眉会微微上挑,锐利而锋芒,那么瞧着人看时,竟透出几分凌厉。
和那非衣公子还真是有几分相像。
阿皮没敢正眼直视,眼神挪了挪,笑着扯谎道:您的喜好奇特,可有人不喜那红瓦绿墙,有人不喜满地的胭脂云,还有人不想养猫
姜如倾的戒备渐渐卸下,原来不是屋宅问题,各人有各人的喜好,要集合这么多品味,糅杂在一块的,只有她喜欢。
看来这宅子还真是与她有命中注定的缘分。
阿皮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是,宅主说自己命中缺水,得找个与水相关的人,我这一想,舟公子的姓氏,小舟在河上悠悠飘荡,可不是与水相关?所以我忙跑过来告知,这套宅子啊,注定是你的。
姜如倾愣了愣,可她真名姜如倾并未沾水,这样租房不会折煞宅主么?
但转念一想,常言道女人是水做的,也算是与水相关了,这样思及,倒也无所愧疚了。
一盏茶后,到达清月坊的私宅。
姜如倾下了马车,入眼处便是满墙的新绿,应是不久前才修缮的,琉璃红瓦闪着落日的余晖,熠熠发着霞光,光影点缀,完全是她理想中屋宅的模样。
不过这宅主看来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这宅子修葺应是不超过三个月,但这主人就想出租了,他也还真是舍得,果然人如其名,费姨,很是跳脱。
过了白玉影壁,穿过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放眼望去,是满地娇艳的胭脂云,衬着花.径的绿墙红瓦,满目粉紫,清雅仙灵,一派澄净。
姜如倾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与她的喜好如此相似。
走在廊庑,一名身穿交衽圆领的侍从趋步过来,垂首道:公子,大人在湖边的阑珊亭等您。
她点了点头:有劳小哥带路。
正想抬步,却被侍从阻拦,后者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道:公子,大人有隐疾,最惧人多,还请公子一人随我前往。
姜如倾顿了顿,一时犹豫,犯着嘀咕,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和一个陌生男子独处,有些不像话了。
芳沁看出自家主子的怅惘,上前握着她的手,宽慰道:公子,要不我们再看看其他家吧?
阿皮说道:舟公子,这么契合您的宅子可是难寻了啊,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这话倒是未说错,这三进院落还真像给她量身定制一般,很合她的心意。
何况她现在是男儿装束,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个男子,她在说服自己,男人和男人独处,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如倾反握了芳沁的手:没事,我去去就回。
可芳沁仍满脸担忧,却被姜如倾的摇头止住了要说的话。
公子,孟仁走了过来,背着那侍从,在她袖下塞了一把匕首,低语道,见机行事。
姜如倾握着那匕首的雕花,冰冷的触感却让她安心不少,冲芳沁和孟仁点了点头,便随侍从往湖边走去。
阑珊亭就在湖中央,岸边垂柳,轻盈涤荡,小亭内轻纱翻飞,姜如倾看不真切,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抹修长紫影负手而立。
想是为这费公子的隐疾考虑,那侍从领着姜如倾到湖边就退下了,前方还有一段路要她自行前往。
姜如倾的心怦怦直跳,看向前方,款步向前。
突然脚边像被什么牵绊住了,她低头一看,琉璃般纯净的眼眸正注视着她,是小猫!
更绝的是那瞳仁竟是泛着神秘的蓝,像藏了幽深大海,软软地唤了声:喵呜。
软塌塌的,姜如倾的心瞬间就软了。
如果今天真定下来,以后一年都由她来照顾这小家伙了。姜如倾轻轻地抱起它,还有些沉,想是被主人喂养得极好。
它肥嘟嘟的小胖脸在她臂弯中堆砌,姜如倾忍不住挠了挠它的下巴:乖乖,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小猫又喵呜了声,就从她怀里挣脱开,往亭内跑去,但它太胖,没跑两步就停了下来,小猫爪缓缓踱步前行。
姜如倾笑了笑,爱猫之人必心存良善,当下也不再害怕,跟着那一扭一扭的小猫往前走。
小猫遁进了轻纱内,那人弯腰,将它抱如怀中。
姜如倾隔着薄纱,想到这位费公子的隐疾,就在白纱外止了步,作揖道:费公子,您这屋宅很是雅致,可见您品味不凡,我定会好好爱护。您开个价吧?
夏风徐徐,纱幔翻涌,亭内人未回应。
这飞公子惧人多,会不会是因为不爱说话?姜如倾思及此,就体贴地说道:费公子,您若是不方便开口,我们可以用纸笔交流。
他还是未言语,但却轻笑了下。
呵。
那声酥麻的低笑携着晚风传入姜如倾的耳畔,她马上警觉,这个声音,她可太熟悉了。
姜如倾抬手掀起白纱,快步走到那人面前,见他弯着唇,懒洋洋地顺着臂弯中小猫的柔毛,气不打一处来。愤慨道:裴文箫,你这样逗我有意思么?
那人好似无辜,敛眸,眨了眨眼睛看着她:我哪逗你了?
姜如倾插着腰:你是叫费姨吗?还在这装隐疾?
裴文箫将小猫放在案几上,微微弯腰,和她平视,笑道:我可不叫费姨,我是非衣。
非衣?上非下衣,就是裴。
姜如倾愣了愣,所以一路上阿皮一直在给她矫正,说得是非衣?!
我的天,那口音谁能听得出来,姜如倾心底凄惘,但凡他能把名字说清楚,她也就不淌这趟浑水了。
姜如倾气恼:好,那不说这个非衣了,敢问裴大人,隐疾又是怎么回事?
裴文箫见她一副气鼓鼓状,天真烂漫,很是可爱,忍不住戳了戳她白润细腻的脸蛋:相思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