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裴文萧的字迹,笔走龙蛇,离字上的一点会回旋,他也曾握着她的手写姜如倾,也是这般回旋流转。
不可能是他人之手。
那卷帙不偏不倚地砸向案几上的锦盒,一同滚落在地,锦盒内的头颅滚落了出来,脖颈间的血迹已干涸,双眼瞠目,盯着姜如倾。
那是大齐的君王!她的父皇!
白涟涟吓晕在地,周遭已乱成一片。
姜如倾僵着身一动不动,她的嗓子像荒漠般的沙硕,冒着热烟,说不出来,喊不出来,哭不出来。
父皇瞪着她,似乎在怒吼:姜如倾,是你让大齐灭了!是你!
两年的委曲求全,她输了,满盘皆输。
姜如倾走向案几边,拿起玉骨扇,沁寒传入四肢百骸。
砰,玉骨已碎,美人倒地。
周围都安静了。
破碎的玉骨扇上吮蚀着美人的血,她如一朵被唾弃的玫瑰倒在血泊当中,满地荒芜。
姜如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坐起身,下意识地摸了摸颈侧,光滑如丝,没有被玉骨扇划穿的任何痕迹。
她下榻喝了杯水,缓了缓神。
半晌,芳沁推门而进:公主醒了啊,奴婢刚好有事想告诉您。
何事?姜如倾见她一脸严肃,刚安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芳沁赶紧关上门,又不放心地环顾四处,小声低语:公主,我怀疑你说得对,那个去过诏狱的歹人来过我们凤渺宫。
姜如倾心尖一缩:你怎么发现的?
芳沁从衣袖中哆哆嗦嗦地拿出了张信笺:我在公主的素白浴袍中发现了这个。
素白浴袍是那夜裴文萧穿过的。
姜如倾缓缓打开信笺,和卷帙浩繁的和离二字的笔锋无所差异,她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稍稍稳住心绪,不让自己再次卷入那个噩梦之中,好好看信。
倾倾,在成亲前的这一年里,勿劳累过度,食憩皆好,夜间莫贪凉,乱蹬被衾,不可饮酒
信中絮絮叨叨地像个小妇人。
但他把这些嘱咐都用黑线划了去。
姜如倾的指尖微颤,她看到信的末端,他只留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她头皮发麻,心神恍惚。
他写着:算了,舍不得,还是把你一起带走吧。
作者有话说:
裴大人,活该你这世能娶到老婆!
小刀一下,大家不要心碎,别忘了本文的本质是甜!宠!文!
所以裴大人怎么可能做出让倾倾伤心的事呢~
因为好多天使问倾倾为什么不敢嫁给裴大人,所以这章就是不敢的原因,她对裴裴有天大天大天大的误会呢。(其实并没有人问,是作者自己想回答而已hhhh)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呀~
第21章 、求赏
笔酣墨饱,满是宠溺。
姜如倾的视线停留在舍不得三字,被狠狠刺痛。
上一世裴文箫每日清晨出门,去军营点卯之前,都会揽着她的柔腰,趴在她的颈窝:舍不得,好想将你装进衣兜里带走。
她总会被他喷洒在颈侧的吐息,挠得直痒痒,咯咯直笑,调侃道:裴大人,外界传闻的清心寡欲呢。
那人会纵容着她的取笑,抚上她细软的耳垂,带着魅惑的轻笑,呵在她耳侧:因为是你呀。
因为是你,所以起了欲念,因为有了欲念,所以放不下,因为放不下,所以舍不得将你自己留在这里,想把你一起带走。
那是他们最甜蜜的一段时光,但现在回想,却是钻心刺骨的讽刺。
裴文箫明明说了那么多次的舍不得,到最后,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抛弃了她。
他的舍不得,对她而言,太过残忍。
信笺上的舍不得落了一滴泪珠,水墨晕开,像散落的雪霜。
姜如倾拿手背擦了擦,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裴文箫只要轻轻一勾,她的心就忍不住变得一片软塌塌,毫无招架之力,她这一世见过他后,背地里都哭了多少回了。
这可不行。
砸不进对方心里的眼泪,一滴都不该留。
她一定要摆脱这种不合理的心软,以防再次掉入他的陷阱。
公主怎么哭了?芳沁赶紧掏出锦帕,温柔地擦着她的眼角,可是被歹人的信纸吓到了?
芳沁从接到和亲诏书的旨意后,就开始打理前往魏国的行李,在整理衣橱时,这封信笺抖落在地,无意间打开,她被吓得不轻,心里暗愤道这歹人不仅胆子大,还是个好色之徒,送信也就罢了,还专门放在公主的浴袍内,实在是非正经人。
姜如倾摇了摇头,道了声没事,纤手握着信端,置于烛台之上,火舌沿着信边一寸一寸地往上蚕食,直至全部吞没。
她的神色在火光中很是沉静,无波无澜。
但芳沁仍不放心:公主,这人说要带走你,是不是一种警告?他是不是要在和亲路上抢婚?我们是不是该将此事告诉裴大人?
在她眼里,裴文箫放着母家显赫的三公主和七公主不娶,反而钦点娶姜如倾,更说明了对自家公主的喜爱,光是这一点,芳沁就觉得比其他趋炎附势的凡夫俗子要强得多。
如果主子真有被他人抢走的风险,她觉得作为公主未来的夫君的裴大人不会置之不理。
哪想到姜如倾拍了拍手上的灰烬,淡淡说道:告诉他也没用。
为何?芳沁不解地问道,我看那裴大人的举手投足间对公主很是喜欢,如果他得知此事,必会倾力相助。
哦,姜如倾倒是好奇起来,沁儿如何看出来的他的喜欢?
芳沁从书架上拿了一盒青瓷小瓶,说道:下午公主出宫了有所不知,这是裴大人托顾公公特意送过来的,说是要记得帮您早晚各敷一次,正值梅雨,潮得很,小心伤口感染了。
姜如倾握着青瓶,是昨晚给她上药的那支,她眸心微动,原来那人今天是先进宫来送了膏药,尔后才去的茶舍。
听芳沁继续说道:公主,我看那裴大人满目都是你,若真是那歹人有意掳拐,他定不会坐视不管。
姜如倾笑道:沁儿,你有没有想过,你口中的歹人就是他。
这下轮到芳沁大吃一惊,她怎会想到心中怒斥的好色之徒竟是未来的驸马
姜如倾解释道:那夜他前来是为了送我口脂,但奈何被锦衣卫追查,不得已躲在浴桶中方得以脱身,但全身湿透,我就将浴袍给他换上了。
公主,你和裴大人也太浪漫了吧!芳沁由衷开心。
姜如倾一偏头,就看到她两眼冒着红心的气泡,就知道她已经对此事进入想入非非的境界,赶紧打住: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要去诏狱?
芳沁抹去了哈喇子,回神过来:是啊,驸马爷为何要深夜前往那么危险的地方?
姜如倾转着青瓶,整肃道:沁儿,你听好,裴文箫不会成为我的夫君,大齐的驸马,永远不会。你想啊,他是魏国人,却深夜前往我们大齐的狱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的人,我怎敢让他做我枕边人?
自家公主向来沉着冷静,在这样的猛烈的糖衣炮弹下还能一眼看穿问题的本质,芳沁对公主的崇拜有添了几分。
她握着姜如倾的手,仰慕道:还是公主思考周全,沁儿这辈子都难以企及。公主能想到这一层,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跑。
跑?!芳沁惊愕,怎么跑?
姜如倾掠了她一眼,从容道:这是还需要你的帮忙。
她就将和冯涔讨论的出逃事宜一一告知详尽。
芳沁听得是瞠目结舌,姜如倾讲完的好一阵,她都没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