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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关多久……
就要看顾盟主什么时候能想起他来了。
狱中用了八卦阵法,每一处牢房都要走九曲十八弯的路,没个好记性还真走不下来。
顾千秋一路上没看见别的犯人。
等易流停下的时候,顾千秋眼前出现了一处水牢。
水牢一丈见方的大小,水深及腰,水中站着个人,琵琶骨上已经打了镇灵钉,被一条细细的锁链高挂在背后的青岩墙壁上。
墙壁并不光滑,而是呈现出一种山壁的坑坑洼洼,有雪水化尽留下来,水面上蒸腾出一种寒凉的水雾。
易流却并不动容,走到池边,神色漠然。
灵力忽然涌动。
接着就见施禾颐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如寒潭深冷,身上的赤色莲花忽然变得清晰。
继而莲花和瞳孔又猛然浅淡、浅淡……
最终,易流才在水边跪下,伸手抚了一下他的鬓发,轻声唤道:“哥哥……”
施禾颐再一睁眼,目光已经变黑了。
这是一双属于永思的眼睛。
顾千秋见过的。
他站在寒凉的水中,先看见易流,露出温情的眷恋,又猛地看见她身后的陌生姑娘,即刻变得警惕而杀意四射。
顾千秋垂眸看他:“没认出来?”
永思看了看易流,才艰难道:“顾……顾盟主,久仰了。”
“第一次见面,才能叫做‘久仰’吧?”顾千秋也蹲了下来,仔细看着那张脸,打趣道:“跟鬼主颐争了这么久,也没被完全吞噬,你也算个豪杰了。”
“……”永思苍白一笑。
其实看脸的话,他只有十七八岁,眉眼清晰,年轻得甚至有些可惜了。
不过这一笑中含着自嘲和释然,也没有当初面对众人时的无措,大概是不知何时死期便至的缘故。
易流伸手抚摸着他的侧脸,寒气逼人,又见他侧颈上有凸出来的血管和青筋。
经年累月,已经形成痛苦的定势了,只看一眼,都会从中看见无数个难眠的午夜。
易流也已经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样貌。
尽管,并不应该这么做。
但是她已经完全没有选择了,不知何时事情会败露、前途未卜。倒还不如破罐破摔,见到彼此的真面目也好。
这对兄妹长得并不像,但是大概真有血脉相连,仅仅一个眼神,都足够令人痛彻心扉。
但顾千秋并没有看人互诉衷肠的爱好,温声娓娓道来:“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两人一起看着他。
“一开始,你们想要自由。于是选择背叛黄泉和假死脱离夺心宫。”
“后来,你们想要权势。于是居然胆大包天地召出了个千年的老鬼、还敢冒充我的身份以骗天下。”
“再后来,你们又猛然惊觉,人上人好难当,那个位置真难坐。现在骑虎难下,又想,若能有个自由身、游戏山水,才是最好的。”
两人接连被戳中不光彩的心间事,都觉得有些丢人。
但他们现在更多的是一种伤感和自嘲了。
顾千秋悠悠地逗他们:“想要自由?我赐给你们啊。”
两人同时眼睛一亮,却都谨慎地没搭话。
顾千秋继续悠悠道:“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屁孩的自由,也就本盟主一句话的事。包括这个施禾颐,我也派人来要他的命。”
这话才是真的一句戳中了易流的心结。
什么自由?都是假象!
哪管他们成功从同悲盟跑了,只要这个鬼主还存在一天,她和永思就永远都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当真么?”易流问。
“你已经问过很多次这种话了。”顾千秋往手中吐了口热气,“真不真的,看咯。”
说罢,顾千秋蹲在永思身前。
只见一股灵力顺着他的指尖流进了永思的经脉——是名震天下的数枝雪。
“数枝雪进可杀人千里之外,退可救人于无形之中。”易流震惊地看着顾千秋,“你教我的居然是真的……”
顾千秋道:“我以为你早会给他的。”
永思也是被震惊得不行:“您……”
顾千秋笑吟吟地说:“感动得不轻吧?既然如此,可千万叮嘱你妹妹,别背叛我。只要替我好好做事,我会给你们想要的。”
说完,顾千秋觉得自己简直像个铁血无情的、舌灿莲花的、举世无双的大反派。
他对自己满意得不得了。
没兴趣再看这对兄妹你侬我侬、哭哭啼啼、乱表衷心,高高兴兴地就走了。
“……”永思说话时都会吐出一股冷气,此时却觉一股暖流护住了他的心脉,莫说那浑身的剧痛消散,就连泡在寒潭里的四肢都逐渐有了知觉,“顾盟主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