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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没有钱包。”
“没有吗?!”陈琼说完这三个字,突然发出一声尖吼,“医生,医生,求求你们,救救……!”
王应岑吓得魂飞魄散,他接连喊了几声“妈妈”。
听筒里先是传来“知道了,我们尽力”,嘈杂紧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陈琼嘤嘤的哭声,再然后就是嘟声。
王应岑再拨王瑾弋的电话,却始终没人接,打陈琼电话,同样也没人接。
他在抽屉翻到几十个硬币,根据“护士”、“医生”等词语,搭公交车一间间医院找。
既然妈妈还能接电话,他猜是哥哥生病了。
每到一间医院,他见到护士就问:“姐姐,请问王瑾弋住哪间病房?”
晚上十点,总算有一个护士回答了他:“703。”
王应岑感觉护士眼神有些怪,看起来像同情。
他胆颤心惊地问:“姐姐,我哥哥快死了吗?”
“没有,”护士叹了一口气,“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应岑:“好的,谢谢。”
王应岑刚走到703病房门前,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咚,接着是陈琼的惊呼。
转动把手,他推开病房门,下一秒,被吓懵在原地。
上个星期还计划着有时间去做个发型的中年妇女,才两天不见,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子。
她跪在病床前,边竭力地把自己手臂往大儿子嘴边凑,边抽泣着说:“瑾瑾,听话,来,咬妈,妈的肉老,咬着不疼!”
王应岑觉得哥哥无所不能,学习好、会骑摩托车、会演戏、会处理他闯下的祸、会赚钱……
爸爸死了后,哥哥就是他和妈妈的天,是家里的顶梁柱。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哥哥……
王瑾弋身上穿着夏季的条纹病号服,原本的长裤为了方便换药剪短成了短裤。
能踩在地上、能弹起来跳得老高的小腿,连同脚掌,一起消失了。
身长骤减大几十厘米,蜷在地上,像个小学生。
他边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臂,边从牙缝里挤出诡异的号叫。
那叫声,刺心磨骨。
自从车祸后,王应岑就感觉哥哥貌似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爱发呆。
甚至,有好多次,他躲在家里的门缝边,瞥见他哥哥盯着手机抹眼泪。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真正开始懂事。
六七年前,王应岑去外国语大学找王瑾弋,他听人说,追他哥的女生可以绕护城河十圈。
但他从没见他哥和哪个女生聊天很多的样子,带女生回家,或者跟家里提哪个女生,更是一次也没有过。
王应岑认为王瑾弋不谈恋爱,是因为身体有残缺,所以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子,陪着他哥。
但上次被王瑾弋掐着脖子按在沙发上质问后,他仿似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如今亲眼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王应岑脑子里仿佛被扔进了一颗炸弹,发出巨大轰响,直接死机。
他目瞪口呆,双脚貌似飘在云端,结结巴巴道:“哥,嵩哥,你们……在干嘛?”
徐嵩抓了抓裤子口袋,低头看着王瑾弋,问:“能说吗?”
王瑾弋擡头和他对视,说:“随你。”
徐嵩先擡手摁开阳台上的灯,接着抓起王瑾弋左手,在无名指指根的位置亲了一下,对王应岑郑重宣布道:“岑岑,我是你哥的男朋友,以后也是你的亲哥。”
笑意在王瑾弋脸上蕩开,耳垂连同脖子红得好像严重过敏似的。
王应岑发出一声惊呼:“啊?”
他记起一些细枝末节,好像记忆中,徐嵩是他哥唯一带回家的同学。
只要徐嵩来家里,他哥心情貌似就格外好,记得有一次,他看见他哥隔两秒就朝门口看一眼。
那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急切等待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他还记得他想抱徐嵩,被他哥用感冒是通过身体接触传播为借口打手的经历。
视线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过了好几分钟,王应岑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们……不会读高中的时候就谈过吧?”
徐嵩把盖在王瑾弋身上的羽绒服四个角压了压,不让寒风钻进去,又分别捏了捏王瑾弋左右手,都是热的。
“对啊,在你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眉来眼去、勾勾缠缠、喜欢得死去活来。”
如果王应岑没成年,他肯定不这麽说,但现在人都订婚了,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适当调侃也是可以的。
他的本意是想缓解一下被撞破亲热场景的社死氛围。
没曾想,社死氛围没缓解,倒感觉周边温度仿佛一下子低至零下几十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