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了屋,他便将殿春剑随意往桌上一搁,然后直接朝着窗子的方向走去,他拎着食盒在窗边站了许久, 像是在等着什么。
过了一会, 窗外便伸进来一只细白的手,手上还握着一枝桃花, 殷绛阙接过那桃花, 然后将食盒递了出去。
崔椋站在他身后, 从她的角度来看,窗外仍然是一片虚无,那只手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在小臂处断得整整齐齐。
接过食盒之后,那只手扒着窗棂,像是个小姑娘站在窗外,正跟屋内的人说话一般,而殷绛阙垂眸站在原地,应当是在听话的内容。
许久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浅的笑意:等你下次来,带些别的点心给你。
听到这话,那只手便从窗棂上滑了下去,朝殷绛阙挥了挥,像是在告别一般,随后便渐渐消失在那一片虚无之中。
没过多久,殷绛阙便将窗子关上了,他握着那枝桃花看了半晌,将其插到一个空着的花瓶中后便开始坐在书案前读书。
崔椋凑上前去,她弯着腰想看看他读的是什么,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垂了下去,轻轻地拂在书页上。
这本书是一本制作傀儡的入门攻略,看了一会之后,崔椋又直起腰来走向那枝插在瓶中的桃花。
这桃花在枝头开得正好,像是刚刚才从桃树上折下来一般,崔椋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桃花的花瓣,才发觉这竟然是纸做的。
也是,窗外哪有桃树这种东西。
揪下一片纸花瓣,崔椋突然觉得很是荒唐,明明现在事态紧急,可她却只能留在这个地方跟一堆假人假花玩过家家。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烦躁地开始在屋子中乱翻,企图找到离开这个机关球的方法。她在这边鼓捣得热火朝天,可一旁的殷绛阙却依旧是毫无察觉地看着书,连自己的枕头被甩到地上都不在意。
一刻之后,崔椋从角落中掏出一幅被卷起来的画,随着这张画在殷绛阙的床上缓缓摊开,崔椋也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画上的人是一袭红衣的雾绡,想必就是桑檀曾经在藜和镇看到的那幅。
这么说,当时殷绛阙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藜和镇就是为了把画取走?
那时崔椋只是听了桑檀的描述,并没有亲自见过这幅画,她将画好好地平铺在床上,细细地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画上的雾绡明艳美丽,看不出年岁,她立于一株桃花树下,更显得容貌娇嫩。
瞟了一眼埋头苦读的殷绛阙,崔椋走上前去,在那个装满写过字的宣纸的小箱子里翻找起来。果然,在那些练字的纸下面,还压着许多废的画稿。
这些画稿似乎是拿来练手用的,有的画了屋檐上的麻雀,有的画了装着点心的食盒,有些则是画了男女老少。
看着这些画,崔椋确认了那张雾绡的画像的确是出自于少年时期的殷绛阙之手。
既然这箱子里装着的都是画稿,那想必成品都被收在了其他地方,可为什么雾绡那张却被单独拿出来了?
屋内静悄悄的,除了殷绛阙在翻书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看着被自己搞得一片狼藉的寝居,崔椋突然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这个时候的殷绛阙,不会是跟雾绡在谈恋爱吧?
怪不得他之前曾说过自己喜欢妖女那一款,而且最好是穿着红衣服,长相妖媚,做事风格肆意妄为的那种合着这说的竟然真是雾绡。
手中紧紧握着烬宵剑,崔椋突然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这么说,刚刚在窗外的那只手,可能就是雾绡的手,只不过殷绛阙懒得做一个完整的傀儡,便只是搞出一只手来参与剧情?
他不觉得瘆得慌吗?
将这幅画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崔椋继续开始在屋内翻翻找找,地上全是被她甩出来的衣物和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其中还包括一些年轻姑娘们喜欢的首饰,想来应当也是雾绡的东西。
可直到殷绛阙将整本书都翻完了,崔椋也没找到什么机关禁制。
整个寝居设计的十分真实,现在的她仿佛是真的回到了过去,与殷绛阙一起经历他曾经历过的那些日子。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崔椋突然有些泄气地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读完了书之后,殷绛阙便站了起来,他似乎是想走到书架前,现在地上都是东西,作为一个傀儡,他只能按照设置好的路线前进,好几次都差点被绊倒,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无知无觉地往前走着。
崔椋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眼睁睁地看着他又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然后继续磕磕绊绊地回到案前埋头苦读。
从小就这么刻苦啊。
盯着他单薄清瘦的少年身形,崔椋突然有些迷茫。
如果这个机关球中的场景真的是照着殷绛阙以前的经历仿造出来的,那总会有结束的时候,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几个相同的房间,可等这些房间的事情全部演过一遍之后,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崔椋不知道,她看着手中的烬宵剑,琢磨着一把火把这里烧了然后再逃出去的可行性。
想象了一下自己直接在机关球中被闷熟的场景,她又默默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雾绡是妖,妖的寿命大多都比人类要长,在殷绛阙十几岁的时候,她便已经是年轻女子的样子,而若干年之后,她的容颜也从未变过像她这样明艳的美人,会吸引殷绛阙倒也不奇怪。
毕竟,与日后风光的殷家嫡子不同,现在的殷绛阙只是一个不受父亲重视、成天被兄长欺负的小少年,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遇见一个像雾绡这样肆意的女子,谁又不会心动呢?
想到这里,崔椋又望向端坐在案前的殷绛阙。
虽然她没法确定现在的殷绛阙与雾绡是什么关系,可他们既然会一起出现在神脉的入口,想必其中也有很多牵扯。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殷绛阙突然又站了起来,他拿起殿春剑便走出了房门,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屋子里的光线突然变得黯淡。
然后,在与第一个房间相同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暗门。
殷绛阙走得很匆忙,门都没有关好,崔椋看着门外一片虚无,想都没想便进入了第三房间。
反正现在找不到出去的方法,不如先把接下来的几个房间依次走完。看着眼前依旧熟悉的房间,崔椋默默地想道。
从前两个房间可以看出,每当殷绛阙走进房间,寝居内的光线便会亮起来,就像主要人物上场后舞台上打下来的灯光一般,而当他走出屋门,光便会重新暗下来,随后暗门开启,下一幕的剧情再随之展开。
每个房间发生的事情都是固定的,而暗门会在殷绛阙每一次走后出现,也可以说是固定的,所以哪怕崔椋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她也能顺利进入接下来的房间。
发现这一规律之后,崔椋反而放松了许多。
为了防止自己在触发某些机关后会被攻击,在前两个房间中她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她本就受了伤,现在更是动一下浑身都疼,可若是在这里并不会受到攻击,那就正好趁这个时间打坐调息,恢复一□□力。
第三个房间很昏暗,主要人物还没有上场,崔椋不急着在屋子里翻翻找找了,她刚进去便直奔殷绛阙的床,然后开始坐在上面调息。
至于接下来发生的那些事,她就直接当成看电视了。
大概一刻之后,屋子突然亮了起来,然后小声抽泣着的罗夫人便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眼眶发红的殷绛阙。
这个房间似乎与上一个的间隔时间没那么长,殷绛阙比之前高了一些,但看起来还是那副少年模样,他手上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风筝,上面还沾着点血迹。
娘,你信我。殷绛阙哽咽地说道:我都打探好了,只要你信我,我们便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