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行垂拱而立,唇角上挑微微笑道。
苗璎璎眼睑微垂,也福了福身:小叔。
君知行脸色微变,他突然走近两步,来到他的面前,低头唤她:璎璎。
他放低了嗓:还记得么,你本来是应该唤我夫君的。
苗璎璎略皱起眉头,感到君知行的这个距离已经突破界限,心中不适,她后退了半步,已不记得是何时之事了,我已经是秦王妃,祁王殿下还是离我远一些,切莫逾越。
真的好无情,君知行摸着下巴,笑道,才不过一年,你就把我全忘了?
苗璎璎不懂他今时今日还来说这些陈年旧事作甚,上次琼林宴他叫走君至臻说了那么多无稽之谈,哄得君至臻出昏招,她差点因此休夫,这次莫非是转来挑拨自己?
苗璎璎不吃这一套,是么?当初取消婚约,全有赖于祁王殿下的背叛。苗璎璎险被贬妻为妾,沦为名义上的平妻。
不说那些旧事,我已休了桑榆晚,早就过去了。
苗璎璎听得略微惊诧,她在素川消息闭塞,君知行休了桑榆晚,什么时候的事儿?什么缘故?
君知行叹道:说来话长,桑榆晚有负于我。璎璎,我实在无颜向你提起。
他话锋一转,只说最近,我们这么久不见,你可念着我一分?
苗璎璎道:不曾。
君知行满脸遗憾:三嫂你好生无情,便算是嫂子稍稍记挂一番小叔,也不行么?
苗璎璎冷眼睥睨他:祁王殿下请你自重,你我早无婚约,前尘往事断得干干净净,我是你三嫂,挂记你是秦王的事,何须用我?
君知行道:我方才听到了,你叫他三哥。
苗璎璎被人道破,没半分羞意,反而眉心因为怒恚直跳:那又如何?
君知行再一次突破界限上前,口吻低回,如同央求:我真的不相信,没有一分原因是因为我?
他说出这等话来,苗璎璎便真气笑了,心道他也是黔驴技穷,这等低级下作的挑拨,说出来没得教人笑话。
璎璎,你是被我说中了么?因为我唤他三哥,你才随我一道。
他的那双和君至臻一模一样的眼睛,生得极是漂亮,眼型流畅,又带几份天然的威势凌厉,可是那种眼神却太过痴缠,又清亮,盯着一个人时,倘若喜欢他还好,若不喜欢他,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苗璎璎冷然道:祁王殿下切莫自作多情,你就算把这话原封不动说给你兄长听,也再挑拨不了什么。
为什么?
他不能甘心,继续询问。
苗璎璎皱眉道:我以为祁王殿下会尴尬,没想到你却追问不休,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我唤阿宪三哥,不过是我们夫妇之间的一点情趣罢了,他喜欢我便唤了,他让我唤更过分的也不是没有,与旁人又有什么干系?祁王殿下今日说起之前,我倒都忘了还有你。照你的这种说法,我不光是心悦你,随了你的称呼,还心悦五殿下,也随了那尚在学语的五殿下么?
君知行苦笑:你还是这般牙尖舌利,只是,你以前对我从来不这么疾言厉色。
苗璎璎索性便说明白一些:从前,我们是总角之交,我能对你推心置腹,视你做朋友,但当我们到了议亲的阶段时,早就脱离了朋友身份,那时候,我也是真真切切想过嫁你为妻的,可惜你背叛了我,从那以后,我们既做不成夫妻,也做不成朋友了。现下你我是叔嫂关系,我自然也敬着你,但你倘若僭入雷池,继续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便只会让我成了离间你们兄弟之情的靶子。从你说出这些话开始,便没考虑置我于何地,既然如此,我又何须考虑会冲撞你的尊面。
莳萝!
莳萝早在严阵以待,盯着那四殿下,倘若他敢不规矩动手动脚,莳萝立马冲上去挥拳相加。
听娘子唤着自己,莳萝立马疾步上前,挺身而出护在娘子面前,昂首凝视。
苗璎璎道:殿下不是将祁王安置在前院么?后院是内宅,祁王殿下岂能擅入?请人将祁王殿下送回前院,天色已晚,此地不能留男客。
她说完便又朝着君知行福了福:天色不早了,祁王殿下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旅途劳苦,还需休整才是。
君知行看出她在送客,已经递了一个台阶过来,话里话外让他都莫要不识抬举。
君知行微笑颔首:多谢,本王本也是误入,莳萝带路吧。
作者有话说:
璎璎:一天天的,烦死!
第69章
莳萝送君知行离去之后折转而回, 此时苗璎璎正在西窗下剪着灯花,金色的帘帷影影绰绰, 收于玉钩之中, 苗璎璎的身影在纱帘后瞧得不甚分明。
莳萝走近,苗璎璎忽然放下了剪子:莳萝,你托门房出去跑一趟,打听一下玉京的情况, 祁王休弃桑氏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他语焉不详地提了一句, 苗璎璎却感到很是费解。今日所见的君知行,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莳萝领命, 躬身下拜:是, 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莳萝回来了, 此时苗璎璎已经沐浴,更换了一身淡藕色的寝衣, 赤足半倚在胡床一侧,若在沉思,莳萝拨开帘幔向里走近:娘子, 是真的有些蹊跷。
苗璎璎坐直身子,眼睑微微抬高:你说就是了。
莳萝颔首:好端端的, 那祁王侧妃竟然背夫偷人, 还是个云游的野和尚,户籍都不在僧侣当中的,祁王殿下捉奸在床, 怒不可遏, 当场就打死了那个和尚。至于祁王侧妃, 也已投缳自缢,这事儿到现在还在打官司,大抵是贤妃娘娘在京中为祁王周旋。
苗璎璎细长的纤眉微微凝蹙:还是这样,一惹了事就逃之夭夭,让贤妃为他善后。
她与桑榆晚也有过几面之缘,桑榆晚虽然工于心计,但平日里举止端庄大方,滴水不漏,又怎么会突然闹出这么大的事端?实在可疑。
苗璎璎道:桑榆晚可是被桑家逼着自尽?
莳萝出去托门房问的,素川毕竟地处偏僻,与玉京相隔甚远,有什么消息传到这里也有一些变了样儿,莳萝不敢肯定,只是照着自己打听来的说:桑家应是不至于,毕竟那桑娘子自尽之后,他们闹到了三出阙前要讨说法,道是祁王殿下栽赃,既打死了和尚死无对证,又歪曲事实,逼得桑榆晚自缢。娘子你说,要真是桑家心狠逼迫桑榆晚,他们还会闹得这么真情实意么?
不好说,苗璎璎摇摇头,也许,他们逼死了桑榆晚又后悔,将罪过推到祁王头上。正如你所说,死无对证。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真实现场是什么样的。
莳萝接下了苗璎璎手里的剪子,垂眸将最后一茎灯花剪断,蜡烛上结着的桔红光晕愈发地清亮了。
娘子自小和祁王殿下相熟,自是明白祁王殿下的为人。娘子相信他?
苗璎璎道:我印象中的君知行,其实不那么靠谱,嘴也没个把门儿的,可是心地却不坏,虽然一直活在贤妃的阴影下,不敢忤逆,但他对人对事一直都很真诚的,喜欢一个人,就会掏心掏肺地对那人好,不喜欢一个人时,就会冷眼旁观,可能是有些算计,但也不会去害人。
说话间,苗璎璎的耳朵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叩门声。
谁?
她整理了一番寝衣,心知这个时候能来后院的没有外人,便也没了顾忌,来到门口,将门闩抽出打开大门。
一庭月华流泻,照在君至臻玄色勾银丝海水纹裳服上,房檐下的灯光静静照着他的犹如削成的脸上,眸光深邃,静静地等候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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