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璎璎算算时辰,比平日里回来还早了一些时候,又见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外,诧异至极:阿宪?
她回头对莳萝道:让张氏拎点儿水过来,殿下要沐浴。
莳萝便去了。
苗璎璎握住君至臻的一只手,将他轻轻拽过门槛,引入房中,替他脱掉外间罩着的长袍,现在天气炎热,他出去一趟,回来这衣裳已经湿透了,苗璎璎放在鼻尖嗅了嗅,便略微皱眉,替他将裳服都用木盆浸了凉水先泡着。
他不言不语的,应是累了,人靠在太师椅上,单肘支撑额头,眼睛直闭。
苗璎璎吐了口气,伸手抚他的发尾,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一绺漆黑的发丝,柔声道:累了?
君至臻嗯一声,抬眸看向站在身前的苗璎璎,她温婉含笑,眸光清润,便似一滴墨溶在凌凌的清水里,君至臻张开两臂,将她的腰肢握住,勾到面前来,将她抱住了。
平日里他回来得更晚,却也不这样,苗璎璎心里打了个几个转,突然笑道:阿宪,你是不是听到了?刚刚我说的话。
她抚着他的墨发,心领神会地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她叹了口气:我今天确实是见了他,君知行这厮,依然自视甚高。
越说他越沉默,只是将她的腰抱得更紧了一些。
苗璎璎甚至能察觉他的不愉,心中感到十分好笑,朱唇轻启:好啦,我知道你酸我那么信他,不过,我和他相熟也有十年了,怎能没一点儿了解?我答应你,以后我都多多了解你,不看别的男子好不好?
他一阵沉默,隔了许久,才贴着她的胸口瓮声瓮气地道:他今天擅闯后院了。我明天就让他搬出去,他留此地,很不合适。
苗璎璎更加觉得好笑:不是你让他进来的么?怎么了,因为人家不认识路,不小心闯到后宅和你的妻子说了两句话,你就吃醋了要把自己亲兄弟给轰出去?
她觉得君至臻一向很讲道理,是个刚正不阿之人,这次居然使起了小性子,说什么不依。
苗璎璎又道:我们还要好好招待他呢,带他在素川四处转转,也看一看西北百姓的生活,这样他作为钦使回去之后,就能在陛下面前替我们多多地美言几句,等北伐的时候,有朝廷后援,殿下会有更大的胜算。我是担心你,这样的胜算能大一成是一成,阿宪,你切不可再多添一道伤痕,你不晓得我看到你遍体伤痕心有多疼,你若站在我的角度,便知我是如何考虑的。
经过这段时日,苗璎璎已经很会哄人,尤其是君至臻,简直手到擒来。
这大概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舍不得和自己置气半分,只要她勾一勾手指,他多半就能好。
这时莳萝领着张氏拎了热水过来了,在外边候着,苗璎璎被他抱着不得动弹,扭头道:你们先走吧。
她等人一走,便垂眸对君至臻撒娇式埋怨:阿宪,你快去洗澡,臭死了!
他听得这话,立刻将她松开了,只是眼神还忸怩着,沉默地朝屏风后头走去。
连寝衣也没拿,苗璎璎叉腰吐气,连连摇头,从衣柜里寻了他的寝衣便也来到屏风后。
他已经将上衣完全除去,露出了精壮的后背,那背脊上伤痕斑斑,龙骨上还有一条横贯的刀伤,在凤凰山时他被巨物砸中,背后又留下了一大块紫色淤痕。
灯火辉煌,他在浴桶前脱得只剩绸裤,一身肌肉又结实有力,瞧着那么性感。
苗璎璎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将寝衣拿给他:阿宪。
她将热水拎进净室,倒入浴桶,一桶一桶地倒,又兑了一些凉水,这浴桶小,只够容纳一人,也因此倒了几桶就已经够用,苗璎璎微微咬唇,看他慢条斯理地脱衣,也不知是进是退。
君至臻回眸望向她,灯光里他的皮肤被染成比麦色更深一层的淡红,骨肉匀停,长身玉立,苗璎璎心忖色字头上一把刀,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走上前去,托住了他的两只手:我来吧。
君至臻听话不动,苗璎璎却不敢往下看,手里握着他下身绸裤的系带,慢吞吞地往外扯,直至裤腰松垮,沿着长腿笔直地滑落,苗璎璎才偷偷瞄了一眼,这一眼,令她长抽了一口气,急忙双手捂住了眼睛。
他却似心情不错,批评她:叶公好龙。
苗璎璎捂着眼睛,被他一激将,头脑一热竟放下来了,这回,却大大方方地往下看,眼睛都不眨。
君至臻先脸红地背过身,长腿跨入浴桶,慌乱蹲了进去。
苗璎璎这才觉得扳回一城,心中暗笑,纸糊的老虎,皮一戳就破!还笑话她!
她还没走,来到他的身后,替他揉捏肩膀,放松他绷了一整天的肌肉,热雾腾挪,氤氲的水汽润湿了他的面,他却愈发拘谨起来,苗璎璎的手法娴熟,以前给爷爷也没少捏肩捶腿,初始他尚有几分紧绷,到后来已是肉浮骨酥,随着她按摩的指法仿佛能肆意变幻形状。
不消片刻下来,筋骨的疲乏已经缓解了一半。
苗璎璎一边揉按,口中和他说着话:我今日见君知行,确实觉得他与以往有所不同。
当下,她将今晚打听来的关于玉京城的传闻都同君至臻说了。
君知行休了桑榆晚,这里头底细还不清楚,陛下应当也在调查当中。
君至臻没说话,脑中恍然掠过那日琼林宴君知行叫走自己,在翠微书斋说的一番话,他道,他休弃桑榆晚,而自己也和苗璎璎和离,公平竞争,结果会有不同。
当时君至臻并未多想,便已经为他将女子视若玩物的想法怒意填胸,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通。之后,便是今日相见,君至臻以为他想通了,可听他今日竟私入后院见了璎璎,此刻,又听说他已经将桑榆晚休弃,君至臻不得不去防备。
璎璎。
苗璎璎听他唤自己,从身后低下头,柔软的脸颊温情脉脉地蹭向他的脸,柳条般的臂膀也温柔环绕他的脖颈,动情地欲亲吻他。
君至臻没等她的红唇落下来,压沉了嗓,已是不悦地安排:明日将他送到馆驿去。他不可再留。
作者有话说:
小醋缸真真,碰上人间灭火器璎璎,只有被哄得服服帖帖的份儿。
第70章
西北的气候干燥, 君知行虽然下定决心,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不能适应, 来到素川之后, 更是夜不能寐,一夜过去,不但眼底多了几块青灰,喉咙也干涩得快要冒烟。
他夜晚失眠, 甚至能听到兄长回府那串匆忙的脚步声, 那赶着去见自己的妻子的急切君知行将床头的脚凳几乎捏碎。
原本拥有璎璎的人是自己, 桑氏那贱人设计让自己钻入圈套, 害他从此丢了璎璎。璎璎更有千不该万不该, 最后选择了君至臻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从小到大,却什么都没有争过自己, 唯独这次赢走了他心爱女人的兄长!
西北的夜晚风沙大,可一夜过去, 呼啸的风骤停,竟是个难得的天朗气清的晴日,君知行在房中洗漱过后, 推门而出,前往正堂。
此时君至臻已与苗璎璎在等候, 叫人上了一些茶点和汤饼招待他。
君知行步履款款地入内, 尽管喉咙干得冒烟,依然风度翩翩地笑道:起晚了,劳三哥和三嫂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