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陈致远笑道,是之前加班,单位说能调休,但也没谁要求休息。现在要实行新政策,鼓励休息,就给我们轮流排了休息,不让在单位待着。你们说,我不去单位能去哪儿?我就上你们这里看看了。
老赵把女儿交给了妻子,终于空出手来,也要帮忙刷墙,还美滋滋地表扬自己:叔叔一来我就认出来了,老九,你跟叔叔长得可真像。
其实也就是五六分的相像程度吧,毕竟是亲父子。
为了方便大家看电视,田蓝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老赵一份,这样随时可以开电视机。
所以,陈致远就顺利地进入了儿子的新家。
陈立恒见拦不住人,干脆也换了身衣服,帮着一块儿干活。
田蓝倒是想插手,可没那么多刷子。
王晨干脆喊她:你过来帮我看着两个小的,我先做饭吧。
好歹也是公公第一次登门,怎么着都应该表示一下。
田蓝赶紧揣着钱出门。
这回她运气真不错,之前她在巷子口买豆腐的时候,还没看到肉摊呢。现在居然有人在卖猪肉了。
她过去一瞧,顿时大失所望。原来肉都卖光了,只剩下棒子骨和两块猪肝。
那卖肉的师傅还在吆喝:趁早啊,再晚就没了啊。
田蓝只好秉着没鱼虾也行的心态,要了一根棒子骨,包圆了两块猪肝。
完了她又转到菜摊边上,称了一斤辣椒,又要了两个大萝卜。
萝卜可以炖棒子骨汤,辣椒用来炒猪肝。后者是陈立恒的心头好,可惜上辈子他能踏实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胃已经坏了,辣椒这种刺激性的东西,大夫严格限制他吃。
趁着现在年轻身体好,让他过过嘴瘾吧。
一海碗辣椒炒猪肝,一锅肉沫豆腐,一锅萝卜棒子骨汤,再配上嫩玉米和玉米面贴饼,完全算能拿出手招待客人的菜,况且都是自己人呢。
因为没有大饭桌,王晨拿自家的饭桌过来,和田蓝他们家的拼在一起,这样5个大人都能上桌吃饭。
其实她觉得不拼也没关系,因为他和丈夫要照应两个小孩吃饭,上不上桌根本无所谓。
然而田蓝却坚持,就让他们抱着孩子在桌边吃。
陈致远看着屋里的环境,又看看桌上的饭菜,半晌才冒出一句:你们要好好学习,珍惜学习的机会。
田蓝和陈立恒赶紧表态:我们会努力的,爸,你吃菜,尝尝这个汤,看炖的够火候不?
陈致远认真道:我的意思是学习机会难得,要把精力尽可能地放在学习上。生活上,不用太讲究。以后条件好了,有的是享受的机会。可是搞研究,最好的时间就是年轻这会儿,脑袋瓜子灵活,学什么都快。
田蓝心念微动,开口询问:对了,爸,电视机怎么样啊?好不好用?要是不好用的话,让陈立恒给你看看,他可会修电视机了。
陈致远摇头,不太确定:应该好用吧?昨晚我们那一片都停电了,没注意看。
现在北京城的电压也极为不稳定,晚上动不动就停电。电视放了一半,直接给你黑了,惊起骂声一片。
田蓝赶紧起身开电视机:我们这电视也是刚来的,先看看好不好用。
陈致远不赞同地摇头:吃饭呢,怎么看电视?这个习惯不好,你们得好好纠正。
陈立恒却表示无所谓:没事儿,我们在向阳公社的时候,都是一边吃饭,一边听电视新闻,准备政治考试。
电视机打开了,播放的还是话剧。
田蓝和陈立恒交换了个眼神,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不知道外挂到了陈致远这么位科研工作者面前,会跳出什么玩意儿来?
他俩敛声屏气,连啃玉米都小心翼翼,就怕干扰了外挂的气场。
好不容易话剧放完了,田蓝都忍不住要过去重新调换频道,好歹把外挂给喊出来。
这会儿,大院里的人也听到了电视机的动静。大人们能忍,小孩子们坚决不能忍。
其实他们一早就想过来了,但家长们都不让。
人家买了棒子骨回来做饭招待长辈呢,你蹭到人饭桌上,到底是想看电视还是想吃人家的饭呢?别叫人看不起。
但电视机的声音实在勾魂啊,小孩子憋不住,愣是在家长的眼皮底下跑了过来,急着看电视。
说来也怪,原本电视机呈现出那种大圆形黑白条纹的休息状态。
有小孩一喊:电视开始了吗?,屏幕上立刻就出现了少儿英语,又是那种蹦蹦跳跳的卡通形象。
田蓝悬着的心往下落,直接跌到谷底。
原来小孩子们能唤醒的外挂到了陈家老父亲这儿居然没反应,后者的学习热情竟比不上小朋友们吗?
小孩子们才不管呢,就连王晨的大儿子,才三岁大的小东西都顾不上嘴里的肉沫豆腐了,跟着电视机上的卡通小人一会儿又蹦又跳的。
陈致远终于来了兴趣:这是什么?
田蓝立刻君子坦荡荡:电视学校啊,放的节目可多了。我们在大西北那会儿,都是跟着电视学校学习的,效果特别好。
陈致远心中先是浮现出难怪呢。
自己儿子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前两年他还在农场劳改的时候,儿子曾经去看过他。当时他考了儿子的学问,十分失望。因为很明显,儿子的文化程度连初中都勉强。
多年荒废学业,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光了。
那个时候,他曾经隐晦地劝儿子要好好学习,不要虚度光阴。结果引起了儿子的暴怒,儿子甚至威胁要去举报他,因为他反动,还走白专路线。
当时他真万念俱灰,感觉人生看不到一点希望了。一代人已经被彻底毁掉了。他们的未来在哪里,谁还有未来?
后来他费尽心思找了学习资料给儿子寄到大西北去,其实并不指望对方能考上大学。他只希望这孩子永远不要忘记学习,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心存希望。
结果出乎他预料,儿子不仅学了,而且还学的挺好,直接考回了北京上大学。
当时他就想,大西北的教育条件有这么好吗?乡下地方,也能培养出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不是说有能耐的老师也早就陆续回城了吗?
没想到绝招居然是电视大学。
陈致远感慨地点点头:那还不错,想到用电视大学给你们讲知识,挺好的。
他们科研所也有年轻人在上电视大学,好恶补知识上的空白。
陈立恒趁机撺掇他:爸,你也跟着学吧,我觉得特别好,知识很全面,讲的也很详细很具体。
陈致远笑了笑,没吭声。
他可不打算上什么电视大学,那些讲课老师到底什么水平,他没数吗?他是留学苏联的博士。说个托大的话,那些授课老师在他面前也多半得自称学生。
他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思,想什么就表现在脸上。
田蓝和陈立恒瞅一眼,就知道他看不上了。
两人暗自着急,一个劲儿在心里催促那不知道究竟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外挂:给力点儿啊,好歹闪瞎这位大爷的眼。
结果屏幕上还在放少儿英语,卡通小人唱歌唱的不要太欢快。
带的这群小孩又蹦又跳,又喊又叫,哥哥欢快的活像过年放鞭炮。
得亏大院住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喧闹的环境,不然邻居分分钟要砸你家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家家户户都端着饭碗出来了,就站在门口瞅电视机,还感叹不已:果然是4个现代化呀,这孩子跟着电视机就能学了。
田蓝不敢指望外挂超常发挥了,唯有趁机安利:想要吗?我们正好写信回去,如果要的话,让人给我们运几台过来。
有人心热,问了一句: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