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蓝看她拿出来的红毛线,不由得惊叹:可以啊,都能拿到商场卖了。
瞧这颜色鲜亮的。
其他知青也拿出自己的产品展示,黄的、蓝的、绿的都有,好几种毛线摆在一起,简直就是个小型毛线专柜。
徐文秀信心十足:咱们的毛线拿出去卖都不愁没销量。
哎,等到下回发工资,还得再去趟城里,把他们的劳动成果寄给家里好好瞧瞧。
杜忠江刚好过来还问戴金霞借的书,闻声忍不住问:纺车真好用?
好用。
他喜形于色,带着点小雀跃:那我就在咱们的夜校课上讲怎么做纺车了啊。
大家立刻催促他:讲讲讲,你早就该讲了。保准受欢迎。
女知青们还真不是吹彩虹屁,杜忠江在课堂上一展示,原先还拿着纺锤捻毛线的大娘大婶们集体看傻了眼,个个都脖子伸得老长。
大家围着小杜老师看纺车的工作过程,又被迫学习纺车的结构示意图。
不学不行,没人给你做,你得自己来。你要是真不肯学也没关系,让你家孩子学。再不济,你掏钱买也行,一架做好的纺车十块钱,童叟无欺。
别觉得这要价贵。搁在城里,一个普通的木箱子都要5块钱呢。何况这么精致还能纺羊毛的纺车。
农场里虽然有不少双职工家庭,但是家家户户花钱的地方也多呀。尤其是孩子多的人家,每个月主妇算起开销来能愁秃头。10块钱呢,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谁当去。他们可不干,他们绝对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很快新兵连所在的团部就刮起了一股旋风,人人动手,男女老少齐上阵。
小孩学习操作原理,大人上手实验,不消几天功夫,家家户户都多出了一台纺车。一时间,嗡嗡的纺羊毛声,萦绕了整个团部农场。大婶们都顾不上蹭小礼堂的灯光,拿纺锤捻毛线啦。
不过知青们顾不上遗憾了。
因为除夕逐渐逼近,团场的路口都用钻天杨和松柏树搭起了高耸的牌楼,横幅上挂着欢度春节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商店的牛拉轱辘车也推着商品天天到各个连队推销日用小百货;食堂大师傅曾经吹嘘过的农场自产沙枣酒、葵瓜子、水果糖、挂面,甚至还有老饼干跟红光油亮的老腊肉也悉数登场。
春节来了呀,大家都在准备过年呢。
知青们一边咽口水,一边准备自己的主要任务:为联欢晚会排练节目,哪里还有心思为农场人节约了时间,结果他们还是不过来听课的悲伤啊。
只是关于报什么节目上去,大家没能达成统一意见。邵明的芭蕾舞,田蓝的二胡,郭向东的口技还有就是女声合唱《红梅赞》,男生合唱《我们走在大路上》。看着是不错,但戴金霞他们总觉得不够出挑。他们知青的头一炮不能这样蔫蔫的。
田蓝提议:要不,就把我们到宁甘农场后做的事情编成话剧,直接展示给大家看吧。这样直观。
谁知道知青们居然害羞起来,因为他们做的事还没瞧见成果呢,完全体现不出来什么。倒是田蓝做的那个掠子可以好好弄个小歌剧什么的,掠子打败了割谷子老手,科学技术提高了劳动效率。
田蓝赶紧喊停,算了,这怎么看都像是在内涵高连长。再说,掠子已经在整个农场推广开来,不需要再借助兵团的舞台宣扬一回了。
她眼睛珠子一转,伸手指着杜忠江,直接点名:要不你上,你上台表演捻毛线。
我?杜忠江慌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行。
田蓝立刻瞪眼睛:怎么就不行啊?你看,手脚麻利的人用你的纺车,原本一天一两两,现在一天能三两。这有6个月才能干完的活,直接变成了两个月,剩下的4个月能做多少事啊?
她认真地强调,你别忘了,咱们宁甘军垦农场可有百万亩盐碱地。大家把时间省下来,可以开垦多少荒田啊!
杜忠江满脸茫然:可是要等到明年冬天才能用咸水冰呀。那时候大家羊毛早纺好了。再说就是我不上台,他们也能自己跟场里的职工学会。
田蓝竖起手指头,满脸严肃的: 非也非也!为什么非要咸水冰呢?宁甘夏天就不下雨吗?6月到9月都是雨季,典型的半干旱性气候。今天咱们把台田做好了,等到夏天雨水冲刷上几个月,到了秋天就能再种上庄稼了。
其他人都顾不上她的非也非也了,跟着恍然大悟。是啊,咸水都能洗盐,雨水更加没道理冲洗不掉盐碱了。
杜忠江陡然来了精神,立刻抬头挺胸,当场保证:好,我上台,正月大家做好纺车,全家一起干活,20斤羊毛肯定能做成毛线。等春天到了,所有人就能去挖台田了。
田蓝立刻竖起大拇指,跟疫情期间帮她家小学生表弟辅导功课时哄孩子一样,好听的话不要钱:太棒了,杜忠江,这就是为了大我克服小我。
男知青兴兴头头地走了,剩下女知青们颇为担忧:杜忠江能行吗?他唱歌都要站在最后一排,基本上就是跟着其他人哼哼。
戴金霞笑道:放心吧,他眼睛近视,镜片度数有点不够用。到时候一上台,捻起毛线来,台下那么多黑压压的人头,他肯定看不清。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欢欢喜喜的等待1966年的春节。今年农场可是相当大方哩,整整给大家放了5天假。
啊,他们终于可以过上吃吃睡睡的小日子啦。
大年三十上午,团场的司务长带着几个身材魁梧的棒小伙子在打谷场上给老职工分年货,有猪肉,羊肉,还有蔬菜,完全够各家各户过年的时候招待客人了。
不过这些年货并不免费,而是会计记在账上,后面再从大家的工资里头扣。但谁也不在乎这些,所有分到的人都喜气洋洋。
至于他们知青,则每个人都领到了一身新军装和一双新鞋。真的是新的,不是之前那种被淘汰下来的旧货。所有人都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天啦,他们终于穿上新军装了。
团长在旁边看热闹,见状就乐呵呵,还故意逗他们玩:呀,都这么高兴了,那场里头就不给你们发年货了啊。这个瓜子、花生、干枣、糖果、苹果还有梨子,我们就都拿走了啊。
大家哪里肯,一个个争先恐后:要要要,我们都要!
团长哈哈大笑,招呼他们:快把东西拎回去,早点跟你们高连长出发,别赶不上去兵团吃午饭。
按照军垦农场的老规矩,年夜饭是全年队的干部职工跟家属一块儿过的,叫做春节大会餐。但是知青们是军垦新战士,所属关系属于农场本部,只是暂时在这边呆着而已。所以今年过年,他们得去本部,在那里表演节目,和大家伙儿一道吃年夜饭。
好好表现!团长一本正经,别到时候叫人笑话,我们团把娃娃们都带孬了。
大家赶紧立正,敬礼,响亮作答:保证完成任务!
军团总部的礼堂也没有特别的高大上,跟团部农场一样,就是个高高大大的泥胚屋,能容纳好几百号人。
他们到的时候,礼堂中间摆着的大火炉里,枯树枝正熊熊燃烧着。火炉是用废旧油漆桶改造的,木材毕博直响,筒身跟烟筒也烧得通红。整个礼堂都暖烘烘的,从寒风中走进来的人顿时浑身舒坦得不行。
因为下午还有联欢会这个重头戏,所以参加表演的同志们午饭吃的都相对潦草。一盆孜然大葱羊肉片,葱多肉少,一盆熬白菜,油光也不多。不过大米饭还有花卷跟馒头管饱。大家还是吃得开开心心。
待到饭盆端下去之后,礼堂中就更加热闹了。军垦农场驻扎的解放军还有各个团场以及各部门的优秀职工代表齐聚一堂,等待着晚会上演。
要上台的演员们赶紧趁着最后的时间熟悉自己表演的内容。
徐文秀看着走来走去的杜忠江,又忍不住替他犯愁:他到时候会不会呆在台上呀?要不,咱们换个人吧。找位女知青上去纺羊毛。反正咱们只是展示而已。
戴金霞摇头:没事,他能撑住。这个纺车主要就是他做出来的,没有谁比他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