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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情事，这更接近于一场兇案。听见对方的喊叫声，晏予川本能的反应竟是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能再发出声音。
直到鲜活的温度将他包裹，他才那麽真切地认识到，他就这麽出卖了尊严。
他竟然真的为了前途，接受了这种下贱之事。
晏予川感到愤怒，为这个逼他低头的世界，可到头来，他最愤怒的还是无能的自己。
自从来到铂港后发生的种种，如同走马灯在他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紧闭的校门、喧嚣的酒吧，潮湿的仓库，宿醉的筒子楼……
眼前的画面被染得鲜红一片，他看见自己用尚还年幼的躯体，挡在林家兄妹身前。一个酒瓶子砸向他，鲜血从他的眉骨汩汩冒出，从他的眼角落到地上…
那抹鲜红渐渐凝聚，变成了一顶红色的帽子。
码头海风鹹腥，客舱内熙熙攘攘，汗臭刺鼻。他跪在地上，不停地呕吐，一次、两次……那个头戴红帽子的男人手持棍棒，喝令他滚蛋，再也不要回来……
再早些的时候，他扶着血流不止的腿，静静坐在码头，等着父母给他买药回来，一直等到今天……
——不对。
晏予川摇摇头，怀疑他看错了。
他好像真的看见了——
鲜红的……
血。
意识强行拉回现实，他的视野变得血红，那血却不从他的身上流出。
房间里的氛围灯氤氲而柔和，却粉饰不了正在发生的残忍。
被单上有血，明饶的身上也有。晏予川的理智告诉他，那个地方没有那麽複杂的血管，不可能有那麽多血，可晏予川却觉得红得刺眼，令他胆战心惊。
他整个人定住了，过了很久，才想起去看明饶的脸。
明饶头下的枕头湿成一片，发丝乱糟糟地粘在脸侧。他的眼尾很红，晏予川怀疑他哭过，可他不记得刚才听见过哭声。
仔细回想，他才发现从头到尾，明饶都没有发出过哪怕是一丝声音，哭也好，叫也好，说话也好，通通都没有，仿佛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变成了一具只能被动承受的容器。
这一点也不像他。晏予川印象中的明饶是吵闹的，叽叽喳喳地问他要不要吃零食、看电视、听音乐，莫名其妙夸他腿很长，又自作主张让他去找整形医生。
晏予川第一次感到如此手足无措，迟疑许久，他将明饶半褪至膝的裤子脱下，给他盖上被子，被角掖得严丝合缝，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等他盖完了才想起来现在是夏天，明饶其实并不会冷。
他起身，迅速穿好衣服，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近乎狂乱的眼神。紧接着，他什麽都来不及拿，快步沖了出去，径直朝门口奔去。
在最后一刻，他看见明饶转过了头，好像是要对他说什麽。
可他不敢听。
晏予川合上门，逃命似的离开。
房门的另一端，音响仍在播放着歌曲。仍然是Mirage。歌单循环了一轮，又轮到了明饶最爱的那首抒情慢歌。
“如今我投入了你的怀抱，我唯一的爱人，倾尽所有臣服于你……”
“我将用木桩穿透心髒，呼吸他燃烧的灰烬……”
第13章
这场暴雨来得迅猛。闪电划过天际，惨白的光芒将夜幕撕裂成两半，街上狂风大作，道路两旁的树木吹得左摇右晃。
高档小区的大门口，返程的人群和车辆鱼贯而入。晏予川逆流而行，不顾保安的劝阻，径直往小区外面跑，来到一条完全陌生的街区。
大雨浇头，将他淋得无比清醒。他知道，他搞砸了。
可他却听见心底某个隐蔽的角落，有个声音在对他说：搞砸吧。
索性把一切都搞砸，就不用再守着那一点渺茫的希望，傻傻地坚持了。
晏予川闷头前行，已不知身在何处，只想离那个刚刚见证过他不堪的地方越远越好。
他全身被雨水淋得透湿，从口袋里掏出湿漉漉的手机，站在雨幕里拨通了林之浩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听筒里才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喂……”
晏予川说着，脚步仍未停下：“你睡了吗？”
“你说呢？”林之浩声音里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川哥，这都两点了，你什麽事啊？”
“你现在马上收拾东西。”
“啊？”林之浩怔住，“为、为什麽？”
“你去隔壁叫醒之渺，让她也準备好。我买早上的船票。”
林之浩一个打挺，从床上弹起来：“不是，川哥你说清楚啊，到底怎麽了？”
晏予川也想说清楚，可是就连他自己都很难消化，他到底做了什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