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蔡琰帮他治疗烧伤时,并未与他交谈。仲道其实一直想找她说上几句。他深知蔡家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位二小姐。在蔡府读书的这几年,蔡琰就如同老师用来鞭策师兄弟的鞭子。老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在同一时期,年纪如此幼小的蔡琰都能做到,你们这些师兄们理应做得更好。然而,当他们达到某个标准时,新的更高标准又出现了。
於是,他也效仿蔡琰手不释卷,时常也会感到疲倦,不禁心想,那个整天趴在桌上学习的师妹真的是神童吗?但转念又想,是啊,自己只是手不释卷,而人家全身心投入其中,自然b自己高出好几个层次。於是,他会心灰意冷。可每每抬头,看到那个脸sE肃然、专心抄书的小nV孩,他又只能重新拿起书本。他觉得自己似乎始终在追随蔡琰的脚步,却始终无法与她并驾齐驱。
听说蔡琰生X冷淡,从四岁起便持之以恒地抄录家中藏书。四岁,究竟是什麽原因,能让一个四岁的孩子萌生抄录珍贵典籍的念头,而且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坚持到底?关於她的传言众多,五岁便能听琴辨音,备受赞誉,最近还听说她厨艺惊人。蔡圭就说,自己手中的《蔡家宴》大部分菜式都是蔡琰想出来的,虽然她并不常在厨房。
求亲这事的起因,让卫仲道觉得难以启齿。最近蔡府午餐中的一些卤菜,味道独特,还有那次的烤r0U,此後蔡府烤r0U的味道也越来越好,就连他这个不太Ai吃r0U的人,都觉得唇齿留香。蔡圭得意地在课堂上说,这也是蔡琰逐一尝味後试制的新菜式,而那些香料是自家商队从西域带回的。
从卫仲道的名字便能看出他是次子,但他确是名副其实的嫡子。上面有个庶出的哥哥,掌管着家族生意。然而,父母对他的期望,自他出生之日便已确定。他自幼便知,从商是下等之事,他唯一的任务便是好好读书。听说蔡邕收徒,父母不远千里将他送来,并把他一人留在南方读书,住处便是卫家在吴地大商号後面的大宅,还派了最信任的老管家一同前来照顾,可见父母对他的殷切期望。为了不辜负父母期望,他也只能苦苦坚持。
那日,有新的香料到货,老管家照例送了些给老师家,他也没多问。没想到这些香料竟能被制成那般美味的菜肴。所以回商号吃饭时,他顺口跟老管家提了一句。
父母在河东,在这边的只有管事的老管家。老管家可是经验丰富的老行商,当时带回香料的人其实也不太清楚它们的用途。但商人就是如此,不管有用没用,先带回来再说,谁知道哪个东西能派上用场?听说蔡家竟在一天之内就找到了香料的做法,老管家立刻看到了无限商机,便让卫仲道回去把做法抄回来。卫仲道不屑於这种小伎俩,没有理会。结果老管家写信给父母,两人竟飞快赶来,也不知出於何种目的,还带着大把珍贵礼物上门求亲。
仲道得知此事後,只觉头疼。一次小小的救助,还不至於让他对十一岁的小nV孩产生什麽非分之想。再说,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出身,即便自己成为孝廉,也无法改变家族的商贾身份。所以,即便先生不会拒绝,但师母肯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因此,在家里商议时,他便明确告诉父母这是不可能的,可父母却不为所动。他本想慢慢劝服父母,没想到他们竟直接闯了过来。思来想去,他觉得有必要跟蔡琰谈谈。
「你学这个做什麽?」仲道绞尽脑汁,才憋出这句话。
「生存!」蔡琰仍忙着自己的事,「你说分锭能拉出更细的线,怎麽分?家用的话,工艺难吗?」
「不太清楚,我也只是在自家织厂见过。」仲道略显不好意思。
蔡琰点点头,是啊,他会纺线就已经让人吃惊了,自然不能指望他真能帮自己改良纺车。她知道卫家是大商贾,但一直不清楚究竟有多大。现在她有了点概念,卫家有自己的织厂,还有能走丝绸之路的商队。难怪他们一定要嫡子读书,这麽庞大的家业,自然需要有自己的势力。可这个仲道能成为家族的有力支持吗?可能X不大。就算他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代大儒,恐怕也时时提心吊胆。在她看来,这时乱世求财才是上策,讲什麽门第,真是愚蠢。
仲道见她又不说话了,才想起,董祀曾说过,蔡琰不太Ai说话,蔡圭也说妹妹是神童,神童哪能天天说话。没想到神童也有世俗的一面,竟然对这纺车感兴趣。以蔡家的地位,才nV二小姐本不必学这个,即便真要学,也该学cH0U丝线,为何要学纺羊毛呢?
「我父母……我不知道……」他决定实话实说,可心里想得好好的,一开口却语无l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