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了?江修声音暗哑。
许路遥给江修理了理被子,冲他轻轻笑了笑:他会没事的,我还没吃上他给我做的鸡蛋面呢。等到时候,你们都出院了,我让他做一锅面,分你一碗。
好。
许路遥笑得很认真,大概是因为太过认真,他的笑看起来沉重极了。
江修知道,只要许路遥一不小心,上扬的嘴角就会被沉甸甸的心拉下来。
他不敢长久地直视许路遥的笑。还没转入启明医院时,江修背着许路遥去找过医生了解程盛的情况。他一再表示,要不惜任何代价救治程盛,可主治医师只是摇头,说程盛伤得实在太重,反复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隔行如隔山,江修听不懂医生说的那一串专业术语,也看不懂一张张X光片。可许路遥自己就是医生,程盛究竟能不能熬过去?究竟还能撑多久?他比谁都要清楚。
这种时候的清醒,仿佛是眼睁睁地看着刀子一片片剜下自己的血肉。
千刀万剐,不过如此。
每天探视的时间,许路遥掐着点ICU里陪着程盛,尽管程盛一直出于昏迷中,可许路遥坐在他的床边,念念叨叨说个不停,一分钟时间也没有浪费。
江修忽然发现,许路遥和方云晚在这样的时刻竟然达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
正如他昏迷前,方云晚说的,如果时间真的不多,那就一分一秒都不要浪费。
我没事了,你去陪程盛吧。江修不舍得多占用许路遥一分一秒,提高了音量催他,万一程盛醒了,总该让他第一眼见到的是你。
明明是在说一件两个人都知道不会发生的事,可江修铺开的这一层虚幻的薄纱,许路遥到底没舍得戳破,红着眼睛点头:你说得对,他那么傻,万一第一眼看到谁,就把谁当自个儿对象,那我怎么办?我得去盯着。
对啊,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江修推了许路遥一把,快去。
许路遥是江修的主治医师,也是江修的朋友,江修发病时,于公于私,他都义不容辞。如今江修的情况稳定了,许路遥全部的牵挂都连在生死莫测的程盛身上,将板夹在江修病床尾挂好,便快步离开。
门被掩上,许路遥离开后,病房里只剩方云晚陪着江修。
江修看了一眼方云晚身下的轮椅,眉头紧了紧。方云晚如今惯会察言观色,急忙解释:我的医生说了,我恢复得很好,只是脚扭伤了,还不方便下地走路,所以才坐轮椅的,你别担心。
江修点头,缓缓地向他探出手去:我没力气起来,你能过来吗?
能!
面对江修发出的召唤,方云晚连轮椅也顾不得,踮着脚往前轻轻跳了几步,握住江修的手,坐到江修病床上。
江修反握住方云晚的手,稍稍使了点劲儿,顺势想将他拉近些。
其实江修在病中没什么力气,可他觉得,这回将方云晚拽进自己怀里确实没花费多少力气,似乎只是抬抬手指头,方云晚就跟自己滚到他怀里来一般。
江修轻轻抵着方云晚的额头: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天天都要在一起,可不许再跑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就能让小方知道当初修修差点死在他家门口了!
虽然是小小反虐,可小方哭了,心疼的不还是修修吗?
下一更周四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陪伴 ◇
我不想你以后有遗憾,所以我不会再有隐瞒。
方云晚果然没有再跑,甚至死缠烂打地要在江修病房里住下来,赶都赶不走。
颂文集团持有启明医院的股权,宋启君年纪大了,江修近些年又是痼疾缠身,启明医院住院部一直为颂文集团高层预留着一间高级病房,以防不时之需。
这间为颂文高层留出来的病房在启明医院住院部顶层,视野极好,摇高床头,靠在病床上就能看见远山近树,视野开阔,无遮无挡,令人心境也舒朗开阔起来。
虽然江修近年来身体状况不佳,时常出入医院,可入住这个病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是像这次一样,突然发病,许路遥又抽不出时间协调床位,他才会到这里将就几晚。
他与宋启君之间,似乎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生疏,像是刻意地要一直清清楚楚,不拖不欠。
虽然这个病床很宽敞,可病床毕竟只有一张,江修身上接了太多电线管道,方云晚自然不方便跟他挤到一张床上去。家属陪护间里倒是有另一张床铺,可方云晚刚刚亲眼看见江修病发呕血。
即使许路遥再三强调江修已经不会有生命危险,方云晚还是不肯让江修离开自己的视线片刻,好说歹说也不肯去另外的房间里。
于是,他一米八的个子只能裹个毯子委委屈屈地缩在江修病床边的沙发上。
可是方云晚自己身上也还带着伤,这样将就了一晚,休息不好,第二天眼下阴翳浓重,看上去憔悴可怜得很。
反倒是江修,经过一夜休整,咳血彻底止住了,精神也好了不少,攒了一点力气,便开始赶方云晚回他自己的病房去。方云晚哪里肯回去,于是,两个人小别重逢后的第二天便开始闹别扭。
说是两个人在闹别扭,更多其实是江修一个人在生气。
要说赖在江修病房里不肯走这事,也不能全怪方云晚不听话不懂事。从宋铮和白铭手里逃脱后第三天,才终于见到江修,方云晚吃不准,自己这回走出这个病房,下次再得江老板召见会是什么时候。
为了防止江修更加生气,方云晚只能毫无原则地满足他一切要求,只除了把自己赶离他的身边。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方云晚又想起江修把自己和安安困在半山别墅的那段日子。想来自己此时的心境与那时的江修大约别无二致。
因为有一件事绝不肯满足对方的要求,只好在其他的事上有求必应。
江修这一回的发病算不得十分严重,二十四小时后便被撤掉了身上的监控设备,原本安安分分守在病房里的方云晚没了限制,越加放肆起来,没人的时候,恨不得时时窝在江修床上,跟他贴在一起。
重逢以来,两人心存嫌隙的时间多,亲密无间的时间少。
一开始,江修对于方云晚异常主动的投怀送抱颇为不适应,由着他爬到床上贴着自己躺着,并不去理睬。可越是没人理,方云晚便越是不安分,变本加厉地滚进江修被子里拱来拱去。
江修到底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被方云晚闹得心神不宁,伸手把人从被子里拎出来。
怎么了?方云晚只探出来个脑袋看他,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江修,看上去既单纯又无辜。
江修横了他一眼:你说怎么了?
方云晚眼波横流跃跃欲试,仿佛在说,江老板快来翻我的牌子!
江修眼皮一抬便知道他在动什么心思,瞟了一眼方云晚脑袋上还没取下的固定器:别闹,在医院呢!边说着,边查看了一番他的脑袋,拧着眉头问:这么折腾头不晕吗?
仿佛被江修这句话提醒了,方云晚愣了愣,老老实实地回答:有点晕。
只是有点晕吗?还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吐?江修把方云晚按在床上,让他平躺好,我马上叫医生来。
边说着,江修便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可手刚刚松开方云晚,便又被他翻身过来缠住。
江修无奈:乖,躺好。
方云晚拉着江修的手,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一样,软绵绵地缠上来,伸手搂住江修的腰,仰着头看他,声音也是软软的:江修,别生气了,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就不难受了。
江修刚刚触到呼叫铃的手顿了下来,回头看了看,环在自己身上的那双手坚实有力,方云晚仰起的脸虽然略有疲态,却面色红润健康。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