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冠冕堂皇的话还没有说完,佘漪已经道:我上次不是差人送了蜜饯去,你不喜欢?
江尽棠沉默一会儿,说:太酸。
嗤。佘漪抱着胳膊道:能止小儿夜哭的九千岁竟然怕喝苦药,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得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江尽棠看他一眼,温声道:所以见清,这件事可得保密,要是走漏了风声,我就只好找你算账了。
佘漪:
佘漪冷哼一声,却还是道:前段时间秦胥回京,据说从蜀州那边带回了几个擅长做甜点蜜饯的师傅,我去将人借来,给你使使?
秦胥多半是给他妹妹请的人,我就不横刀夺爱了。江尽棠叹口气,免得那小姑娘来我门口上吊。
说起秦大将军的妹妹秦朝雨,就是佘漪都有些头疼,这姑娘弱质女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继承了她娘亲的威猛脾气,半年前秦胥把她最爱的戏班子请到了江尽棠府上演了两出戏,这姑娘就敢拎着白绫上千岁府门口上吊。
上吊么还好说,反正江尽棠不是什么见不得尸体的人,最要命的是秦朝雨上吊的时候正好赶上江尽棠下朝,一眼万年,芳心暗许,回去之后连夜请了十几个戏班子去千岁府讨好美人,硬生生把冷冷清清的千岁府搞成了戏园子。
据说秦朝雨回府后跪在她哥面前一哭二闹非要嫁给江尽棠,气的秦胥把她关在将军府修身养性,不准她再见江尽棠,那段时间宣阑格外阴阳怪气,看见江尽棠就要讽刺两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上了秦朝雨。
第5章 朕抓住你了
对秦朝雨的可怕两人都深有了解,佘漪没再提借人的事情。
今晚我亲自去。江尽棠忽然说。
佘漪一愣,而后立刻反对:不行!
江尽棠刚要张嘴说话,佘漪就已经冷冷道:你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是吧?!每年用多少的好药材才吊住你这条命,你不心疼大夫还心疼呢!
江尽棠手指摩挲了一下左手食指上的红色指环,温声说:见清,我必须去。
佘漪气急道:你不信任我?!
我当然信任你见清。江尽棠站起身,拢了拢衣袖,道: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得亲自做,你明白么。
佘漪抿了抿唇,低声道:这次的安排并非万无一失,我怕你出事。
江尽棠笑了一下:这世间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当年宣恪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说过,他最好别回来,否则我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但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天上星子密布,月凉如水,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往京城方向而去。
戴润骑马护在马车旁边,低声道:殿下,快要到了。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撩开了帘子,宣恪看着外面已和自己离开时不尽相同的景色,温声道:一去异地六年,竟不识得故乡路了。
听他这么说,戴润咬着牙道:若不是江尽棠那个阉贼,您身为陛下的皇叔何至于
好了。宣恪道:京城是九千岁的地界,说话行事小心罢。
戴润便不再开口了,但是心里还是为宣恪不平。
安王殿下何等俊秀人物,待人温和,文采风流,脾性极好,和少帝更是关系亲厚,若不是江尽棠那个阉贼,殿下何至于在六年前奔波千里客居荆州那荒凉之地?
戴润正想着,忽听一声大喝:刺客!!有刺客!!
戴润立刻拔出剑,警惕的看向四周,就见一阵密集的箭矢射来,护卫队立时折损不少,而后一群鬼魅似的黑衣刺客从山坡上冲下,和护卫队厮杀起来,个个身手不凡,显然是精心培养的杀手。
王府的护卫队实力不弱,否则也不能从荆州一路平安到京城,但是在这群刺客面前,竟然落于下风。
戴润见势不妙,低声道:殿下,我先护送您离开!
安王倒是不慌不乱,将披风上的绳子系好,这才下了车。
喊杀声里,鲜血的味道弥散开,新鲜尸体的味道在山林里引来了一些野兽的觊觎,不时可以在黢黑林间看见发着绿光的眼睛。
距离厮杀地百步之外的山坡之上,江尽棠披着厚重的狐裘,脸颊被夜风吹的苍白,但是眼瞳却比山里的野兽还要莹亮几分,他清瘦手指间挽着一把弓,慢慢、慢慢的拉开了弓弦。
他幼年时身体不好,儿郎们该学的骑射母亲都不让他学,但他还是跟着哥哥们偷偷练了段时日,骑马功夫一般,但是射艺,是他父亲都夸奖过的地步。
冰冷箭锋在在月光下反出冰冷的光,上面镌刻的一个江字仿佛带着肃杀之气,雪白翎羽就在江尽棠眼前,他微闭了闭眼,而后瞄准、松弦
铮一声,箭矢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直冲安王而去!
安王正骑上马,拎着缰绳还没有来得及打马,忽然有所预感似的,侧头看向箭来的方向,冷箭的影子映在他瞳孔里,不断逼近
这支箭来的突然而迅速,以至于就连戴润都来不及挥剑!
江尽棠冷眼看着,手指藏在狐裘之下不断的发抖,对于他的身体来说,拉开这张大弓实在是太吃力了。
但是没有关系
宣恪已经必死无疑!
江尽棠下意识的想要笑一下,可是这笑容还没有浮现,就听当的一声,一柄锋利长剑悍然将即将刺进宣恪心口的箭矢砍断!
江尽棠笑意消失。
站在他旁边的山月瞪大了眼睛:陛下!
那从天而降的煞星,可不就是宣阑。
十八岁的少年人穿着一身轻便骑装,大冬天的也不怕冷,勾勒的肩宽腿长,矫健非凡。
皇叔!宣阑收回剑:没事吧?
宣恪看了眼落在地上已经一分为二的箭矢,温声道:多谢陛下相救,臣无事。不过陛下怎么会来这里?
听闻皇叔车架将近,特意想给皇叔一个惊喜,来迎接皇叔,谁承想会遇见刺杀。
宣阑压着眉,冷冷道:留几个活口,朕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天下脚下刺杀安王!
皇帝出行,带来的人自然不少,轻骑如压城之云奔袭而来,很快局势翻转,刺客节节败退,只剩下寥寥几人,宣阑下了令活捉,这几人见无法逃脱,竟直接吞药自杀了。
宣阑嗤了一声:还是死士来人。
禁军统领霍旬立刻上前道:陛下有何吩咐?
宣阑道:好好查查这些人的尸体,务必查清是谁派来的人。
是!
山坡之上,江尽棠冷冷的盯着宣阑。
他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山月看的担忧不已,生怕他会一口气背过去,江尽棠却缓缓笑了一下,即便这笑容没有丝毫的笑意在里面,可是在他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绽放,仍旧瑰丽的不像话。
他曲起食指,擦去唇边的血迹,宣阑这个狗崽子
山月压低声音道:主子,咱们赶紧走吧,禁军来了,肯定是要搜山的。
江尽棠又看了宣阑一眼,眸中冰冷似雪。
偏宣阑这人直觉敏锐的跟野兽似的,猛地转头,隔着魆魆树影阒然深夜与江尽棠的目光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