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nV推开教室的门,清晨微冷的空气如同不请自来的客人般,迫不及待地顺着缝隙涌入了门内,吹起她银白sE的长发,令她感觉到一GU冷意。
基本上每天她都是第一个到达教室的人。虽然她并没有参加过什麽运动社团,也不需要参加晨练,然而她每日都是早早地起床,换上运动服,先在家附近的公园慢跑两圈,随後再回到家里,换上校服,再前往学校。可哪怕这样,大部分时候她都会是那个第一个推开教室门的人。
鉴於今天是h金周放假回来的第一天,疯玩了一星期後,迟到的学生只会更多吧。她在心里这样想着,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教室里竟然已经坐着个人,宣告着今天是她难得拿了第二名的一天,而这个人影就坐在她座位的隔壁,看到她的到来,一下立起了身子,一脸不知道是困倦还是疲惫的模样,朝她打了个招呼:「哟,早上好,亚久田。」
看到他的模样,亚久田g起一个笑容:「早上好,东云君。」
「今天来得真早呢。」亚久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将书包放下,与东云光闲聊着。
「还好吧。只是今天,格外早而已……」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本来头发就像一团扭来扭去的海藻的男生,今日的发型b之平常更加淩乱了几分,甚至有一种奇妙的,憔悴。可那双湛蓝sE的眼眸却与面容的憔悴正相反,双目放光,令人联想到潜伏在夜晚草丛中的野狼,也有这样一双敏锐而JiNg悍的眼眸。
「倒是你,每天都这麽早来吗?」他这样问道。
「差不多吧。」亚久田应和了句。
「真是勤奋好学呢。」
「多谢你的夸奖。」亚久田将书本从书包内挑出来,放在桌上,仿佛不经意般接着道,「所以怎样了呢?东云君。你的寻找自我的旅途。」
「你怎麽……」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你怎麽知道」,然而又急忙忙地收了嘴,「嗯……」
「你想问我怎麽知道的吗?」亚久田有些意味深长道,「因为你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脸……」东云光下意识地m0了m0自己的脸,深知今天的自己约莫看起来足够狼狈吧,「抱歉,我看起来约莫不怎麽T面。」
「倒也不是,是一副有故事的,成熟男人的模样。」亚久田将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脸颊,微微歪了下头,脑後绑着的双GU麻花辫也随之轻晃了下,软软地贴在她的後背上。
「唔……」东云光知道她又在打趣自己,想着不能被她把话题带偏了,直接切入正题,「我想跟你聊聊,你有空吗?」
「这还真是突如其来的邀请呢。」亚久田正打算回答,然而头顶雪白的兔耳轻轻颤了颤,没有马上回答。
下一秒,教室门忽地一下打开,走入另一个同班的同学,看了眼两人,微微颔首致意,随後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抱歉,东云君,现在是学习时间,有什麽事等我有空了再说吧。」亚久田这麽说着,拿起了笔,打开了笔盖,在笔记本上不知道写着什麽。
见到她这样,东云光瞥了眼先前进来的同学,有些无奈。也就是说,在其他人面前,姑且要装作不熟的模样吗?他感到了几分的郁闷,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主导权在对方手上,更何况他也不好当着其他同学的面,跟亚久田拉拉扯扯。
就当他郁闷地坐在位子上时,一块橡皮弹到了他的脚边,他下意识地捡了起来,而坐在隔壁的亚久田的声音传来:「那是我的。」
「哦。」东云光将掉在地上的橡皮擦递向亚久田的方向,然而只见她将笔记本竖在桌上,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老地方见」。
东云光好不容易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出,手里捏着自己的午餐,一路小跑,往他印象里亚久田的午餐固定场所跑去。
虽然亚久田没有明说「老地方」到底是什麽地方,然而他估m0着有且仅有那个地方了。在晃动着的视野里,忽地出现一棵树,理论上来说那应当是一颗樱花树,然而他却不大确信。因为印象里,这棵树理应是缀满了粉sE的成片的樱花,而此刻树却郁郁葱葱地长满了叶子,见不到一片花瓣儿。
然而树下坐着的白sE的身影让他确信他没有走错,她仍坐在树荫下,虽然替她遮挡yAn光的不再是粉sE的樱雨,而是翠绿的叶群,可她仍坐在那里,就如同最开始遇到她那样。
碎金般的yAn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S下不规则的光斑,显得她像是烟波浩渺的湖面上粼粼的波光那般,在葱绿与翠绿的波浪间,闪烁着星点般的光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东云光x1了口气,将跑得有些累了的脚步放缓,一步步朝她走去。而察觉到有人的到来,头顶的那对兔耳抖了抖,随後抬起了脑袋,确认了来人後,白皙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笑容。
「你来了?」她这麽问着,就好像邀请不是她发出来的,她只是端坐在自己的城堡里每日以研究魔法为消遣的魔nV,是勇者自己非要找上门来,寻求她的智慧与帮助那般。
「嗯。」东云光回答了一句,接着问道,「我能坐下吗?」
「请便。」亚久田没有阻止他,只是继续吃着自己的午饭,身旁放着个铁制的保温杯,里面放着黑乎乎的YeT,就像是魔nV的魔药那般。
东云光也不客气,径直地坐在了她旁边的空地上,两人间保持着约莫有半个手臂远的距离,说不上远,也说不上太近。
他看到她仍穿着万年不变的黑sE运动服,让人几乎怀疑她是否只有这一套衣服,而且现在天气愈发炎热,大家都换上了夏季校服,然而她还是披着这样一件长袖的外套。他真是想不通她的想法。若说她是为了防晒而穿着外套的话,可真这麽在乎自己外表的人,是不会穿得如此土气的;若说她是因为内向自卑而不敢露出胳膊的话,却又丝毫感觉不出她是个内向且自卑的人。
亚久田就是这样一个让他感觉浑身都是谜团的人。你似乎找不出一个特别有说服力的理由来解释她的种种行为,对,包括她为什麽要像这样帮助自己也是……或者,这真的算得上「帮助」吗?似乎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
不知道是否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亚久田扭头转向他的方向,忽地凑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掰过他的手腕,藏在镜片後的翡翠般的薄荷绿眼眸看向他手里的饮料盒:「看来今天没有选择草莓牛N呢。」
「啊,嗯……」对她突如其来的凑近有些不知所措,又听到她忽地这麽说,感觉到几分失落的东云光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偶尔,也想换换别的口味。」
亚久田看了他一眼,将手收回,随後抚了抚自己的侧发,停顿了下,接着道:「不过,b起这个……」
「恭喜你了,东云君。」
「诶?」听到她突然这麽说,东云光有些发懵。
而只听她清脆得如同玉响的声音接着道:「看来你的恐惧症,已经彻底好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她露出的浅笑,东云光察觉出她的含义,下意识地m0了下被她碰过的手腕:「嗯,是啊。」
确实,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恐惧症彻底治好了。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这点。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会一面对兔人就开始心跳加速、呼x1急促了。哈哈哈……
「用你的理论来说,应该就是除灵仪式结束了,幽灵,离开了。」东云光看着倾泻而下的yAn光,伸出了手掌去试图去接住,而一阵不解风情的微风吹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影如同音乐盒内的舞蹈人偶,附和着风吹响的舞曲,在他的掌心内舞动着。
「嗯。」亚久田轻轻地点了点头,「东云君,是怎麽想的呢?」
「我,老实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麽看待……」
「所谓的,心情复杂,吗?」亚久田将最後一块萝卜吃下,将筷子横放在已经空空如也的饭盒上,「是呢,这种时候只需要将这件事再梳理一遍就好了。」
「怎麽样?东云君,跟我说说,你探寻自我的旅途中的见闻吧。」亚久田这麽说着,将双腿蜷起,纤细的手臂搂住膝盖,自然地垂在小腿之上,露出了笑容。
东云光瞥了她一眼,将两条腿盘起,仿佛坐定般,然而身T却并不绷直,而是靠在了背後的树g之上:「嗯。」
不如说他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找亚久田的,然而她b他更早地开口了。虽然他本来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只是她却如此自然而主动地开口了。如果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b作风向标的话,那麽她便是那阵和煦的清风,在不知不觉中便将风向标转到了风所吹向的方向。她就是能做到这种事的人。
「其实正如你说的,趁着h金周放假,我回到了老家,去找了那个nV孩,小,纱织……」
「我,我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变了很多,甚至有时候我也会茫然地想,这个nV孩子真的是我认知的小纱吗?还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呢?说真的,跟她最开始的交流也是让我很受挫、很失望的。」
「她,她跟我说,希望我不要直接称呼她的名字,而要加敬称。虽然她可能忘记了,但是我以前甚至是直接叫她的昵称的……」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个无奈的苦笑。
「但我其实也想到了这个情况,毕竟确实很久没联系了,她会觉得疏远也很正常。所以我邀请她一起去她喜欢的蛋糕店吃蛋糕。在去的途中我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我觉得我们其实没那麽疏远。在彼此的互动中,我似乎还能抓住某些属於小纱的特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现在想来,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表现吧。我看到了长颈鹿先生,就是我平常喝的草莓牛N上的吉祥物。我们以前都很喜欢喝这个饮料,所以经常会在一起喝。不过她说,她早就不喜欢了,因为太孩子气了……」
东云光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垂下了眼帘,停顿了下,继续道:「因为,人是会改变的。」
「是啊,结果人是会改变的。这个道理我当然也明白,可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但是为什麽我又,无法接受呢……」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修剪好的指甲嵌进手心内,刺得有些疼:「我在思考这些事,但我觉得可能也不需要思考。只是单纯的,我不想接受罢了。」
「其实那时候我的思绪已经开始产生了混乱,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我不想反驳她,也没什麽反驳她的必要,但又无法说服自己真的接受这个说法。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开始思考我该做什麽,我的目的是什麽。」
「我的父亲曾经教过我,不要花JiNg力思考那些现阶段根本做不到的事,而将注意力放在现在能做到的事上,这样才能真正去做事,而不是在幻想中跟自己内耗。所以我也这样去做了,我在内心里试图理清我的想法、我的目的,这样想着想着,我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然後,趁着在蛋糕店一起吃蛋糕的时候,我跟她说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那些让我远离她的事,那些让我感到抱歉的事,说了我当时是怎麽想的,又是为什麽时隔多年再次提起这件往事。」
「结果你猜她怎麽说的?」他看向亚久田的方向,亚久田脸上没什麽表情,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她说……」东云光停顿了下,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在h昏之下,夕yAn血红sE的光芒斜sHEj1N明亮的橱窗内,不偏不倚地打在那块白sE的N油蛋糕之上,晕染出一片朦胧的橙h,仿佛蛋糕上摆着的柠檬片那样。
那个nV孩就这样坐在他的对面,手指搅着面前加了蜂蜜,洒满了一层碎冰的红茶,另一只手托着自己标致的鹅蛋脸,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样。」她那略带沙哑的仿佛绵苹果般的声音继续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诶?」他怔怔地抬眸,看着眼前的nV孩,杯子内的碎冰被搅动着,发出清脆而冷冽的「叮咚」声,她就这样搅着那杯带着甜味的血一般的红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你这麽说,但我确实不大记得了。」她直视着他,杏仁般大而圆的黑眼眸望向他,并没有流露出她惯有的不耐烦。
「那也已经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吧。我不大喜欢总是翻旧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还是说什麽,你希望得到我的原谅吗?希望我跟你说啊,好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些都过去了,我早就原谅你了这样吗?」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眼前的蛋糕,蛋糕上的N油如同纯白的绒毯般,软绵绵地黏在蛋糕的胚子上,裹了一层又一层,而其上的红YAnYAn的草莓便从花纹般繁复的裱花中突了出来,仿佛一滴早已乾涸了的血迹般不和谐地黏在了绒毯上。
「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否则我会觉得,好像有什麽东西一直卡在心里,很不自在。」
「是吗?那就好。」她搅动着红茶的手指停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叉子。叉子的横面一下将柔软的蛋糕切开,露出内部面包做的胚子,中间赤红sE的樱桃果酱从边缘渗出,仿佛止不住了的血迹那般。
「她说,她不记得了。」东云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语气苦涩地说道。
「啊……那时候我想,是啊,只有我而已,只有我一个人,在乎这些事,只有我一个人,一直会错意,只有我,一个人,还停留在过去,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被时间,抛下了……」
「虽然这是早就注意到的事,可是真的意识到的瞬间,还是那样的,那样的悲伤,那样的痛苦。我不知道,我甚至我不知道这些词真的适合描述我当时的感受吗?我当时只是觉得很冷而已,就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那样。」
「可是真的很愚蠢,我回忆这些事,还是只能用这些词汇,悲伤、难过、惆怅、痛苦、茫然……」
「我想我应该是不适合写作。我没办法找到JiNg准的词汇来描述我的心情。在这样茫茫多的词汇之中,我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我的心情,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描述我的心情……」
亚久田看着他,那一头扭来扭去的仿佛一团纠缠着的海藻般的黑发在yAn光下泛着鸦羽般的光泽,少年的身子微微佝偻着,用左手撑着他的额头,遮住了那双湛蓝得就像被雨刷洗过的蔚蓝天空般的眼眸,yAn光钻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织成的密网,落在他的手背上,如同飘下的雪花般在温热的手背上化开,化为了一滴水样的光斑。
「东云君。」她开口道,「说不定,本来也不需要什麽词汇来JiNg准地表述自己的心情。」
听到她这麽说,东云光头顶的狼耳动了动,将手放下,自然地看向她的方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东云君的心情也许确实无法用某些词汇简单地概括。但那是因为这份心情实在是太复杂又太过庞大了,要b喻的话,就像水一样,身为容器的语言无法承载如此庞大的存在。」
「我们确实无法说杯子的形状便是水的形状本身,正如我们无法说这些词汇就是东云君的心情本身。可是正因为有杯子存在,我们才能意识到水的存在,进而意识到原来除了杯子里的水之外,还有因为装不下了而不断从杯中溢出的水。」
「东云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麽吗?」
东云光摇了摇头,亚久田则用她那如同Ai尔兰风笛般悠扬而轻柔的声音继续道:「意味着,只要说出来就好了。只要说出来,把杯子放在那里,人们就会自然地看见杯中的水,同时看见从杯中溢出的水,并且能够意识到这两个部分一同构成了一个整T。」
「所以,只是说出来这件事本身便已经有了意义。哪怕无法被言说,但也已经通过言说这件事而存在在那里,而不是就此埋没着,被人遗忘。」
只是说出来,便已经有了意义吗……东云光在心里重复着她的话,无言地看着远方。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他没有说话,亚久田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否是仍在消化刚才的对话,亦或是,只是单纯地想享受此刻的沉默,唯一能听到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窸窸窣窣声,仿佛在说着只有风与树叶才能听懂的悄悄话那般。
「亚久田,其实……」他先开了口,然而很快便又停顿了下,「这件事,还有後续。」
「嗯?」亚久田发出了疑问的声音,可不知道为什麽他并不觉得她对此感到了疑惑,更像是一种条件反S般。
「嗯……」他微微颔首,神sE再次复杂起来。
其实他也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他不清楚自己在跟纱织挑明了来意,得到了对方的回答後,是否显得失魂落魄,亦或是黯然神伤。他尽力去表现得自然,尽力表现得没发生过什麽那般,可也许这些事不是单纯能靠演技掩盖过去的,亦或者,他的演技就是如此的拙劣。
吃完蛋糕後,走在前头的nV孩心情似乎并没有他预想得那般开心,背着手,仿佛踢正步般抬起腿,靴子与水泥地板碰撞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吭吭」声,分外刺耳且聒噪,就好像要用靴子上的高跟把平整的地板砸出一个个小坑那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yAn已然落下,黑夜统御着天空,将天空染为了纯一sE的黑。她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老长,就像黑猫摇晃着的尾巴那般。虽然已经进入了五月,然而夜风仍带着些许冷意,令他拉起了外套的拉链,而走在前头的nV孩只是敞着她灰sE的毛呢外套,任凭风钻入衣服的内部,鼓得外套就像个气球般胀胀的。
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因为他看着那个穿着灰外套的背影,看着那白sE流苏的长裙,内心里萌发了一种奇妙的厌恶。
厌恶?他吗?对纱织吗?为什麽呢?因为他意识到了她其实是个肤浅又任X,还总是喜欢耍些无意义的小聪明的nV人吗?因为他觉得她跟过去那个虽然娇滴滴的,然而还是会一直黏在他身边的纱织已经不一样了吗?因为,她说了,她忘记了吗?
他以为重要的事,其实在对方看来根本无足轻重,那麽他的纠结又是为了什麽呢?又是为了什麽而烦恼呢?越是去思考越会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像个笨蛋一样陪这个nV人玩,哄她,讨她开心,被自己的回忆耍得团团转。
是啊,她是纱织,可说到底也不再是「小纱」了。就好像他所认识的、所喜Ai的那个nV孩子已经被眼前的完全不认识的家伙夺舍了一样。
难道不是吗?小纱明明最喜欢穿红sE的连衣裙,最喜欢喝草莓牛N,最喜欢吃甜得令人难以忍受的蛋糕,可是走在前面那个人又如何呢?除了那一对长长的茶sE兔耳跟他记忆里的小纱是一样的之外,还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吗?只是一个劲用靴子仿佛诅咒他人一样,「哐哐」地敲着水泥地,发出嘈杂而烦人的声音不是吗?
结果他来这一趟的收获仅仅是这样吗?看到一个被时间改变得面目全非的,甚至连他是谁都已经不记得了的有着「小纱」这个名字的人。越是这麽想着,他对前方的nV孩的不满渐渐增加着。
他真想直接拉住她的手,跟她说,别再跺地板了,你要把地板踩出坑来才满意吗?如果讨厌我,觉得我很烦的话,不妨直接说出来好了,为什麽要拿东西撒气?
y要说唯一还阻止着他这麽做的,约莫是他的理智。他告诉自己不应该对一个nV孩子如此粗鲁。然而这点也让他很生气。为什麽不行呢?为什麽这个nV孩能随便朝自己撒气,耍自己玩,甚至还要他出钱请客,可是他却一句怨言、一点粗鲁的行动都不能做呢?
仅仅因为什麽狗P的,他是男孩子,是狼人,所以要保护b自己弱小的兔人nVX吗?哈!他为什麽非要对一个戏耍他的、讨人厌的家伙温柔相待呢?
这麽想着,以他的步伐很轻松地便能追平两人的距离,然而还没等他伸出手来,拽住对方,对方不知道是否察觉到了什麽般,忽地转过身来,令他不得不停了下来,甚至心虚地往後退了几步。
「我说……」她忽地开了口,绵苹果般沙沙而微甜的声音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麽事?」他有些心虚,不知道对方是否意识到了他有些不友好的意图,将眼睛瞥到一边。
「不……」她不知道为何踌躇了下,与之前骄横的模样不大相同,用手指绞了绞自己的侧发,杏仁般的眼眸有些不安地打量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麽这种眼神让他感到更加的心虚,他只能催促道:「你说吧。」
「好吧,其实也没什麽。」nV孩抱住x,侧过身,「我前面跟你说,不记得了,其实是骗你的。」
「诶?」听到她这麽说,他一下惊愕地看向她。
而她见他惊愕的模样,将手指放下,将靴子仿佛粉刷般在地上蹭了下,刮起了一层不知道什麽时候堆积着的细细的灰:「别那副表情。说是骗你,也不全对。」
「因为最开始我确实没想起来,但听你说完之後,我慢慢也记起来了。」
「我记得以前确实有一个跟我玩得很好的狼人哥哥。你当时不是这麽跟我说了吗?我当时希望的是两个人一起抓到最大的独角仙,然後向其他人炫耀。因为不是两个人一起抓的就没意义了……」
「我,也有些想起来了。因为你告诉我了,所以我也决定要告诉你,当时我是怎麽想的。」说到这里,她再次用手指卷起了自己有些卷曲的发尾,「我,当时想的是,我想跟上那个人,我不想被他讨厌。」
「只是这麽想着而已,可是身T却越来越跟不上了,不知道什麽时候就晕了过去,就好像发烧了一样,然後在做梦那般。」她玩了玩自己的头发,「然後等到我醒来,那个人就不在了。」
「後面他也有来探望过我,但并没有说什麽。我当时就想,也许我已经被他讨厌了。因为我没能跟上他,所以讨厌我了……」
「我感觉很失望,很难过,然而另一方面也在想,算了吧,既然讨厌我了,那我就不要再烦他好了。那种家伙,谁Ai稀罕去稀罕吧。」她看了眼他的方向,随後又转过身去,「就是这样。我说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茶sE的头发甩了下,如同猫咪的长尾,留下一个「随便你怎麽想好了」般的背影,如同方才般不住地用靴子的小高跟敲着水泥地板。而他只是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模样,他只是愣在原地,仿佛那高跟敲的不是水泥地板,而是直接敲在了他的身上,把他像根钉子般敲进了地板中。
不知道为什麽这种感觉他感觉有几分熟悉。脑中仿佛响起了熟悉的蝉鸣,可是他不再是走在前头的那个人,而变成了只能在後面看着的那个人;而那个nV孩,也不再穿着红sE的裙子,而是穿着白sE的裙子,看起来就像一只白sE的幽灵般,从他眼前飘走了。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自然地浮现出了这样一句话。」他阖上了眼眸,「啊啊,这次,轮到我被抛下了。」
「那一刻我内心的失望b起她说忘记了还要大,如果说听到她说忘记了,只是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那麽她说的这些话,就像是把我内心的某一块挖走了。」
「在那麽一瞬间,我甚至荒谬地想,你乾脆告诉我什麽都不记得了,那不是更好吗?因为,因为,不是吗?」
「如果你什麽都不记得了,我还能怪你,我还能恨你,我还能怪你忘记了,我还能恨你薄情。我甚至,甚至还能说我讨厌你、你不是我认识的小纱。可是,可是为什麽呢?为什麽你明明都忘记了,为什麽还要在最後记起来呢?然後,然後潇洒地表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
「哈哈哈,那我,那我又该怎麽办才好呢?我,根本,做不到像你那样,像你那样不在乎……我做不到。可是我能怎麽办呢?除了笑之外,我能做什麽吗?没有。」
「没有。我什麽都做不了了,也做不到了……」他垂头丧气地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内,看起来就像只伤痕累累而狼狈的野犬。
「东云君。」亚久田看着一脸颓丧的东云光,一向冷静的翡翠sE眼眸内也闪过一丝的不忍。可她没有接着说什麽,只是轻唤了一声,似乎想要将他从回忆中拉出,又好像只是单纯地提醒他,身旁还有这麽一个人的存在。
「哈,哈哈。哈……」他忽地又笑了几声,然而又笑累了般,将身T靠在了背後的树g上,双手颓废地垂着,像是两节缺水了的枝g,「真是,太愚蠢了。」
「这几天我的脑子里只是不断地回忆着,跟她的回忆,就像一个自动播放幻灯片的机器,不断地、不断地重播着。可是那些回忆却如同仍未来得及上sE的原画稿一样,哪怕动了起来,却也像是他人的事情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亚久田。」他唤了下她的名字,毫无徵兆地看向她,不知道为什麽她总觉得那双仿佛雨後晴空的眼眸,此刻仿佛也仍在下着雨那般,「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你问我,是不是喜欢那个nV孩。当时我连忙否定了,我说,小孩子哪里懂得什麽Ai不Ai。」
「可是我最近的回忆里又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往事。你知道是什麽吗?」
亚久田摇了摇头以表回应。
「我,想起来了。虽然是很早以前的事,可是,我们很早以前,约定好要结婚的。虽然现在想来也还是很傻,毕竟只是小孩子之间说着玩而已。然而某段时间,我们一直都相信,我们未来会结婚的,会在一起的,然後一起宣誓誓词,一起玩婚礼游戏。」
「我们会用草绳和野花给彼此编婚戒,把用来铺桌子的桌布当做新娘的头纱一样盖在她的头上……」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仿佛深呼x1了一下,然而亚久田能听到他x1鼻子的声音。
「我想,我真是,一个大笨蛋。」
「其实我早该意识到的,不是吗?」
「其实我,我……」
「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就喜欢她了……」
「我为什麽要恨她呢?我有什麽好恨她的呢?我最该恨的明明是我自己,恨我的愚钝,恨我是个笨蛋,恨我,没能早点告诉她……」
「可也许我是该恨她的。因为在她说完之後,我意识到了,一切都过去了。」他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我喜欢的nV孩子早就离我远去了。我也不再喜欢她了。」
「因为,我连恨她都做不到了。」他轻轻地吐出这句话,仿佛一拳捶在了棉花上那般,无力又软绵绵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亚久田,你能明白吗?为什麽呢?我这几天也会这样思考。」
「为什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那样迟钝,怎样都察觉不到,可是,不再喜欢一个人的瞬间却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真切呢……」
她没有回答,只有她身旁的保温杯内装满的黑乎乎的YeT不断地往上冒着热气,仿佛正在煮着苦涩的中药的大锅。
「在去之前,你不是这样对我说了吗?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幽灵离开,所以……」他停顿了下,接着道,「所以,东云君,说不定会後悔的。」
听到他这麽说,亚久田卷起自己的侧发,用那纯白的发丝挡住了红润的嘴唇,好似在思考着什麽那般,随後问道:「那,东云君,後悔了吗?」
「後悔……」东云光重复着这个词,「後悔?我不知道。也许我是後悔的,可是到现在我连後悔到底是什麽都Ga0不懂了。」
「我只是,好像明白了。为什麽会有人希望幽灵一直留在身边,希望幽灵不要离开。因为,因为,如果一旦幽灵离开了,也许是某种意义上的解放,但内心的某处也随之消失了,变得空荡荡的,很难受,很痛苦,很不知所措。」
「可是内心里却又很清楚,已经离开了的东西,已经送走了的灵魂,已经举行过了的仪式,是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的……」东云光说着,伸出了手,明媚的yAn光投下的光斑便如同一只驻留在花朵上的蝴蝶那般,静静地停在了他的手指上,晕开一层虹彩,如同扇动着的七彩的蝶翼。
然而一阵清风徐来,晃动着树梢,光斑便如同乘风而起的蝴蝶般,忽地从他的手指上飞起,令他一怔,随後茫然地放下了手。
「我明白跟你说这些,也不过是沉浸在伤感中罢了。然而亚久田,我想我该告诉你的,不如说,除了你之外,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听我诉说这些了。我,我想我再不找个人倾诉的话,我大概就要受不了了。」
「嗯。」亚久田轻轻地回应道,「我理解。」
「呼……」他轻吐出一口气,就像是将储存着的空气尽数泄出的气球那般,「亚久田,你还记得吗?我们的约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他这麽说,亚久田流露出了惊讶的神sE。那双藏在镜片後的薄荷绿的眼眸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刚才他还是那样的颓丧,仿佛历经了沧桑的、狼狈不堪的流浪者,然而此刻那双湛蓝sE的眼眸又一下恢复了神采,就好像枯木逢春般,你以为已经枯Si了的树枝上又忽地绽出了一朵小小的、不仔细看便会错过的花bA0。
她自然地g起一抹笑容,纯白的发丝从指间滑走,她将双手放在膝头:「是呢,关於东云君的,心理的负面的解法。」
她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脑袋靠在膝盖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继续道:「说得这麽复杂,其实答案很简单。」
「为什麽东云君会有兔人恐惧症?」她自问自答道,「很简单,因为东云君,你,根本不想道歉。」
说完,亚久田打量了眼身边坐着的人的表情,他脸上流露出几分诧异、不敢置信,湛蓝sE的眼眸一眨一眨,怔怔地盯着她。
「正如我之前说的,这是b较负面的解读,所以接下去的内容也许对东云君不是那麽友好……」她补充道。
东云光一下便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麽,然而这份停顿也不过短短数秒,他接着道:「继续吧。」
得到他的应允的亚久田继续道:「是呢。因为,不正是这样吗?我都有这样的毛病了,你又该怎样要求我道歉呢?,换言之,只要这个毛病一直不改善,东云君便能一直找到逃避的藉口,找到不去面对那nV孩的藉口。」
「这个想法本身也是b较复杂的。也许东云君一方面在内心里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为什麽要道歉?我相信那件事发生之後,大部分人都在责怪东云君,都在说东云君错了。实际上无可避免的,会让东云君产生心理压力,甚至承受着单方面的、过分的指责。毕竟总不能去指责一个已经住院了的人吧?」
「另一方面,也许东云君不想面对跟那个nV孩的分别。因为东云君的描述里总是在强调,那个nV孩一直跟在我的身後,一直围着我转,那麽试想下,这件事过後,东云君又该怎样跟她相处呢?那个nV孩,还会愿意像以前那样跟在你身後,围着你转吗?」
「那样很痛苦吧?不是吗?承认关系的改变,乃至於关系的不复存在,对於东云君而言就是这样难以忍受的事。」
「可是逃避就好了,逃避了就不需要面对这些了。还能用恐惧症的形式将那个nV孩的影子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身边。试想下,每次见到跟你年纪相仿的兔人nV孩吧,是不是每次都会想到那个nV孩?然後在内心里就能无数次无数次地怀念那个nV孩,觉得她一直跟自己联系在一起,紧密相连,就像,小时候那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亚久田保持着将脑袋靠在膝盖上的姿势,侧着头看着他,脸上仍是那副捉m0不透的笑容,就好像在欣赏他的窘态,又好像只是在阐述着某个与她无关的事。
「我……」东云光垂下了眼帘,将遮着嘴的手放下,撑在了掺杂着沙子的绿茵上,「我不知道。」
「东云君,你知道吗?其实在你说我不知道,而不是你说得不对的时候,证明你内心里已经有一半认同了这个说法。」
亚久田看向了远处的晴空中飘荡着的纯白云朵,如同风笛般悠扬的声音继续道:「而且希望你不要误会。我说这些话的本意不是为了指责你,或者强迫你承认错误。」
「因为指责东云君无意识的选择是没有意义的。」
「你知道吗?东云君。人类的意识之下的那个部分,被我们称为无意识。如果说人类的意识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汪洋大海,那麽无意识便是这瞬息万变的海面之下的更深更深的部分。」
「那个部分就跟孩童一样,或者人们会用另一个词称呼它,混沌。」
「混沌……」东云光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嗯,混沌。那里与意识不同,意识会有各种的观念,会知道善恶、是非,然而这些在无意识里都是不存在的,它就像对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婴孩,只会在床上呜哇呜哇地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