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直接甩手给了郭氏小厮一巴掌是怎么回事?人家还是个孩子,被打得眼泪汪汪的跑回去告状,郭大人亲自登门找我讨说法,我问了兰奴,他还说这是你教的。现在街坊邻居都传开了,说咱们裴家有恶仆,二公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裴思渡快冤死了,他不满地嚷道:我又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上回谈名典,徐家的三小子到咱们家门口来退亲,你将人欺负成那个样子,瞒我瞒到今日,若不是郭大人说,我至今还被你们蒙在鼓里。裴老爷子不说还好,越说越气,最后吹胡子瞪眼似的道:改日你寻个时候,去徐府给人赔个不是。
裴思渡一时语塞。
飞来横祸。
简直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裴思渡顶着一脑门的官司,干声道:我上回不是已经赔过了么?
那是你赔的么?裴老爷子冷哼一声,那是兰奴拿着我的瓷瓶赔的。还有,你上回投壶祸害的瓷器都给我记上账,拿你月俸还。
他才刚罚了两个月俸禄,再还债裤子都要穷没了。
裴思渡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怂气?
都怪兰奴!没事扇人巴掌干什么?
他苦着一张脸,哭丧似的干嚎道:爹,我错了。我下回不敢了。
下回还敢。
不仅敢,还非要打得徐夜明那小犊子牙都找不着,徐应之这蠢货也连着一道打!
裴老爷子看他神色冷哼了一声:你看你那是知错就改的样子吗?
我哪儿就错了?裴思渡一句话砸出来,发现他爹神色不太对劲,就又赶忙软下态度来解释:那不是您先前病着我怕您动气么?
他诚心诚意地道:那日徐三说话没个分寸,我替他老子修理修理他。
至于郭老爷子,随着他闹腾吧,我还不信他能为了这事儿闹到郭夫人那儿去。为了口缸,跑自己孙女哪儿哭,他不丢人我都替他丢人。老脸还要不要了?
什么丢不丢人的?
裴思渡话刚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温柔的声音。
他忙起身给端着砂锅的江岳柔让了个地儿,道:小娘幸苦了,这一大清早的就起来熬粥。我跟爹说郭老爷家那口金贵的缸呢。
江岳柔将小砂锅放到了桌上,身后的兰奴将碗筷摆齐了,没好气地道:什么缸不缸的,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就是想进咱们家门偷鸡摸狗。
还偷鸡摸狗呢?裴思渡嗤笑了一声:甩手就是一巴掌,你能耐啊,飞扬跋扈把人孩子给打了。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上回徐三公子被打的那个惨样,到现在街坊邻居还记得呢。
确实惨,鼻青脸肿,都破相了。
公子你也就是紧着软蛋欺负,来个不那么废物的也就不敢打了。
这是实话。
但是听见这话裴思渡还是轻嘶了一声,佯着怒冲兰奴骂起来:你是三天不骂上房揭瓦,皮痒了吧?嘴皮子这么利索,怎么不上谈名典跟徐应之掰扯两句?
我要是有那本事,哪儿能还在这儿伺候公子你啊?那不早拜相封侯了?
我说你
江岳柔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笑道:行了,都少说两句。
她温柔道:吃饭了老爷。清郁和絮因呢,这时候了还没起啊?
裴思渡一刻也不耐烦在饭桌上呆了:我去叫。
不想他一转头
来了娘。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裴清郁哈欠连天地往他跟前走来,身后还跟着个精神饱满的裴絮因,两人一个支棱得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蔫得跟黄花菜一样,一起走出来颇有两分滑稽。
等二人都落了座,端上了碗,廊外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个瘦削的身影。
裴思渡一看见就笑了起来,招手道:轻尘!快来,吃饭了!
贺轻尘在廊尾低低应了一声,道:哦,来来了义父。
下了罗陀山,裴思渡就认了这孩子当干儿子,对人就说是办差在路上看见的乞儿,看着可怜就给带回来了。谁都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谁,反正他不多说,老爷和夫人也就不多问,他俩都不多嘴,那小一点的裴清郁和裴絮因更就没法问了。
反正裴氏家大业大,也不多这副碗筷。
新到这家中的贺轻尘还有些畏缩,走到桌边拿了碗就想跟兰奴一道到桌边站着吃,裴思渡却一把摁住他,道:就坐桌边吃,吃这个,这叫笋脯,乃是夫人的家乡菜,她手艺比宫里的厨子还好呢。
贺轻尘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接过裴思渡夹来的菜,道:多谢义父。
裴思渡充他温和地笑笑,你长个儿呢,多吃点。
贺轻尘闻言嗯了一声,埋头猛扒了一口粥。
慢些吃,别呛着了。江岳柔见他喜欢,便将笋脯往他跟前推了推:不够还有,喜欢下回我就多做点。
贺轻尘闻言一愣,道:多谢、多谢夫人。
江岳柔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不谢,慢慢吃啊。
阖家欢乐。
裴思渡不再说话了,他自己慢条斯理地用了几口粥,吃得差不多了,就着侍女端来的漆盘漱口擦嘴,刚要起来晃悠两圈,门口就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
人未到,声先来。
是跑急了的曹闵。
他说:思渡,出事了,边关加急,女真已经攻下了松陵关,不日便要北上澜沧关,三日后要取的便是邺城。
什么?
裴思渡脸色一变,猛地起了身。
他走到曹闵身边切中肯綮地问道:郭帅如何了?
曹闵脸色煞白,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答道:郭帅下落不明,而今北疆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裴思渡皱起眉,示意他往自己院里走,一面走一面问:魏王知道此事么?
边疆来的斥候不知道父王去浣水,应当是不知道的,我已经派遣小厮到浣水去通报了?
裴思渡颔首,正准备说话,身后又传来一声高呼,回头看发现是公子府的书童,他见了两人先行了一礼,道:公子,裴大人,今日邺城戒严,守城的将领说,此事是前几日林府君亲自传回来的口谕,今日谁也不放出城。
裴思渡闻言一愣。
他满心疑窦。
自女真人刺杀之后邺城好一段时间都风平浪静,为何忽而要封城?
裴思渡盯了那小厮一阵,道:消息不能不传,叫守城官员通融,若是不成便去拿着我麒麟府的腰牌出城。我去拿。
说着他便带着大公子疾步往自己卧房里去。
裴思渡一面想一面走,麒麟校事若是有急情,可不受魏国律令,便宜行事。
当然,若是便宜行出了什么大事,那也得自己兜着,所以一般的麒麟校事都不会用这个权柄。
若是边疆当真告急,裴思渡便是用了腰牌也不至祸及全族。
只是他还没到自己的院子,身后便又传来一声呼唤。
大人!
裴思渡回头,看见一个麒麟府的校事正在自己身后,恭敬地冲他一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