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谢沣,庄恒不自觉又坐正了些。
如此,寻月棠就知道自己这话没说错,如今阿双没了娘家撑腰,自己就做她的后盾,行了,用完晌食就回家去罢,马上过年还要好好收拾采买的。
下午时,街上的人便就少了许多,猜测大约是都回家准备过年了。
寻月棠出门看了一圈,索性就挂了新春欢喜,年后破五再开店的牌子出去,早半天开始了店休。
与阿双走的时候一样,她也给陈婶子与柳明宗带了一食盒生饺子走,还提前发了两倍的月银做年底的奖金。
听完了一箩筐的吉利话后,终于是将陈婶子与柳明宗送出了门。
闩好了后院房门,寻月棠蹲下来抱住了狼牙,好孩子,现在家里就我们俩了。
晌食那顿上客多,又少了阿双,忙碌一顿后身子实在是疲乏得紧。寻月棠进屋,招呼狼牙,今天起就要过年了,可以好好午歇,不用卡着时间起身,我要睡个饱。
她这样许诺,也确实这样做了。
再睁眼时,天都黑尽了,狼牙大概是饿了,坐卧不安,绕房间一圈一圈地转。
大约是真的睡得有点多,寻月棠在一贯会出现的恍如隔世的感觉之余,觉得头痛非常,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下床穿鞋时一头扎到了地上去。
可是够寸的。
寻月棠自嘲一声,今天心情本就不好,偏偏又还屋内摔跤。人若是倒霉,果然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她又站在门口缓了一会儿,才去厨房里头起灶烧火给狼牙煮了盆肉出来。
身子越睡就越乏,也或许是最近年关生意忙碌,她已透支了精力,只觉将将起身没有多久又开始困,所幸煮的肉有好多,够狼牙吃上两顿,还可以回房再好好睡一觉,最好这觉能睡到明日清晨才好。
到明日,自己一定不会再因为阿双寻到了人、自己却没有寻到而伤神了。
戌时过,一条黑影从凉州大营的门口处跑进,径直奔入了中军帐中。
临近年节,守卫兵最易松懈,是北狄来突袭、抢掠的好时候,为了城内与城外联动布防事宜,谢沣已经忙碌了几日,这时间仍在对着舆图沙盘推演。
狼牙进来时,他正在沙盘上插上一杆小旗,头也没抬道:马上过年,月棠那里该有的是好吃的给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狼牙自是不会回话,只冲着帐外狂吠。
谢沣压住它,如今虽还没到晚歇的点儿,但这样吵叫也不合适。
狼牙见此策不奏效,直接张口咬住谢沣的袍角,扯着他往外走。
谢沣刚刚完全沉浸在军务之中,一时间换不过脑子,这时才稍微回神,问狼牙: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狼牙汪汪回了两声。
谢沣一下子就慌了,甚至连披风都没来得及穿,与左右交待了句守好军帐,跨上马便出了门。
这一路行得又急又快,谢沣恨不得自己胁下骤然生了双翼出来,能一下子就降落到寻味小筑才好,又恨自己没有安排自己人在月棠身边,若日后再如今日般陡生事端,那连个可以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可如何是好?
最后又感谢狼牙,虽它不能言,却灵得很,见月棠出事便知第一时间来营里寻,大约在脚程上犹要胜上常人许多。
就这样担着惊,谢沣用了比寻常还少三一的功夫到了寻味小筑门口。
身后狼牙尚未跟上来。
门前下马,将门一推,吱呀一声,两扇年久失修的木门便全全敞了开来,谢沣心里咯噔一声。
便说最近几年壅城都还比较安定,可仍是紧挨着北狄,不曾到夜不闭户的程度。早听闻今日寻味小筑就店休,这样虚掩着门若遇上贼人......
阿双呢?阿双姑娘不是这样的莽撞性子?怎会在狼牙离开后连门也不锁?
谢沣不敢再想,脚步都开始踉跄,直直行到寻月棠门口,见房门也是虚掩,咧着不小的一道缝,月棠,月棠,你可在房里?
连叫几声都不见人应,谢沣索性推门而入。
进门后环视一周,发现除了火盆熄了外,屋里环境与平常并无大异,总归不像是歹人入户模样。
他稍稍松了口气,见寻月棠正翻身向里睡着,呼吸稍微有些粗重,想必是最近几日太累,这时间便已歇了。
见一切无恙,他就先出门去到厨房,取了笼炭来将火盆生上。
但想来想去,犹是不放心,便想去阿双处问问,可谁料阿双房里也熄了灯,便只能无功而返。
就这时,狼牙扑门而入,见谢沣像个泥人样端坐在火盆一旁,又是扯起他往寻月棠榻上引。
狼牙,他蹲身,正色道:这样不可。
上次他守着月棠睡,那是得了人首肯的,如今人家正睡得好,他一男子如何好上榻?
狼牙此刻是真的整个狗都要疯了,只能对着床榻狂吠,用几乎可以吵醒整条街的动静将寻月棠吵醒了。
寻月棠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脑袋里面仿佛有人拎着锤头在哐哐砸,又疼又乱,却实在顶不住狼牙这动静,尽了最大努力翻身起来,张口就是沙哑声音:狼牙......不要吵......说完就又趴到了枕上。
待眼睛全睁,才看见谢沣也在,艰难笑了笑,唤了声:三哥......
谢沣此时已看出她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自责自己方才怎么就没有凑近查看她情况,上前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嗯,寻月棠点头,指了指太阳穴,三哥,我头好痛。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盘儿
月棠, 我探探你额头,谢沣道。
好,寻月棠又趴到枕上, 这也要问......真是的。
谢沣失笑,当即伸手探过去, 结果被寻月棠额头的温度结结实实烫了一下, 月棠,你在发烧。
哦,我说怎么这么不舒服, 不过没事的, 睡一觉就好了。
她虽然娇气又怕疼,但是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 尤其从登州到凉州以后, 因为运动量增大, 还又比从前更壮实了些。
凉州天极寒, 入冬后若遇变天, 也不是没有感染过风寒, 大都是饮下些红糖姜汁饮子就能痊愈。今日好像是比从前几次更难过些, 但总归底子还在, 抗过去只是时日问题。
可谢沣却不这样以为。
从前他中毒几日,月棠如何照顾的他, 时至今日历历在目。如今月棠也生病,他一定要按照一样的方法对她才行。
不可, 还是要看大夫, 马上过年了, 谢沣道。
啊对啊, 寻月棠瘪瘪嘴巴, 从被窝里爬出来,低着头跪坐在榻沿上,轻轻拉着谢沣的手让他坐下。
谢沣抬手理了理她一头已经散掉的长发,问:身子可是实在难受?本就发着热,可不好再哭。
寻月棠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是邋遢狼狈得要死,可怎么办呢,她实在没心情、也没体力对镜梳妆了,只由着自己钻进了谢沣怀里。
三哥,今日有个大喜事。这句里已带上了哭腔。
谢沣揽住她,低头问:嗯?什么喜事。
寻月棠抱住谢沣的腰,越抱越紧,声音瓮瓮,肩膀一下一下耸动,急着想要表达,却开始语无伦次
阿双找到她的表兄了三哥,三哥,我好羡慕她......她已经跟着庄恒走了,这个年不要自己过了。我这里,我这里谁也没有了,这是过年啊三哥,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