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沣拂了拂手, 令他身侧那个小士兵去用朝食。
营地毕竟离城内比较远,到底不太安全,也担心你害怕, 谢沣道,总归平日里值守、议事也偶会通宵, 我已习惯了。
寻月棠没说话, 嘴巴却先撅了起来,想来也是不太赞同谢沣这般作为。
谢沣笑了笑,天已晴了, 我先送你回去。待一会儿日头升了起来, 雪化了路就会滑,便不好走了。
好。
这一路谢沣都骑得慢, 寻月棠仍是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 这时的景色就比昨夜来时要美得多了。
昨儿天将暮时开始落雪, 什么时候停的不得而知, 只得见现在外头俱是银装素裹, 积雪在柔和丹灵光的照耀下似有彩光, 掩着路旁枝桠, 覆着远山层峦, 天地便如一幅大片留白、意境无穷的山水画。
见她左瞧右看个不停,谢沣抬手遮了遮她眼, 仔细雪盲。
三哥,寻月棠问, 城里的雪也会这么大吗?
她来了凉州也有些日子了, 也曾见城里落雪, 但好像都不是特别大。
大约是有这么大的, 只是城里的早早都被清理干净了, 若你想玩的话,只能玩自家后院那点儿。
啊,寻月棠一阵丧气,可是我的后院好小,那点雪肯定堆不起雪人的。
那......谢沣犹豫一下,问:要不然在此处下马,先玩够了再回去?
这个提议确实让寻月棠非常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要了不要了,午时还要开店的。
昨日里她订了一扇羊肉,今日可以特供个羊肉泡馍。
也好,总还有机会的。
谢沣本来是想提议说他府上后院挺大,雪也落得多,堆雪人、打雪仗都足够。但如今子修住回去了,折腾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还是不带人回去为好,免得起了希望再失望,还更难受。
路行到一半,谢沣突然住了马。
寻月棠十分紧张,怎么了,三哥怎么了?可是有歹人出没?
不怕,有我在凉州,就没人伤得了你,谢沣先是安慰,后又指着一侧给寻月棠看,是狼牙追来了。
啊,那我们要不要送它回去?
不用,谢沣又策马,吹了个呼哨,狼牙便拔腿追了上来,它认识路的,想与我一道回城便由着他就是。
到店下马,谢沣给狼牙上了项圈和绳,准备带他直接回谢府。
三哥,用完朝食再走吧。
谢沣没立时同意,低头看了看狼牙。
寻月棠笑,一道带进来就是了。
好吧。
阿双她们都已用完了朝食去前店忙碌,寻月棠进了后厨,先给狼牙煮了肉出来,而后烧开水下了两碗小馄饨,放在食案上端进了房间。
谢沣在屋内静坐,似是在思考些什么,见人进来便接过了她手上食案,其上两碗鲜香扑鼻、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汤底是提前吊好的筒子骨母鸡汤,颜色发白,汤头浓郁,小馄饨是提前包好的鲜肉馄饨,皮儿极薄,在白色汤底的掩映下更显透明,颜色浓深的紫菜如同在水底横生的藻荇,飘飘荡荡自得趣味,鸡蛋摊成的薄薄饼皮被切成了与紫菜粗细相仿的细丝,与金鱼般泛着粉红颜色的小馄饨和紫菜钩缠一处,粉、紫、黄、白相映成趣。
路上好冷,寻月棠把大的那碗端给谢沣,趁热吃了暖暖身子。
这般说着,她也拎着瓷勺先饮了勺汤,犹还烫嘴的汤底入口便得一个鲜字。
在她老家常有一句喝茶不烫嘴、不如喝凉水,其实饮汤又何尝不是如此?
热度本就是香味的绝佳搭配,长时间的炖煮又将筒子骨与鸡肉里的好东西齐齐炖入了汤里,再加上些紫菜,并入一些来自海的鲜味,这汤底之鲜美浓郁自可想而知。
谢沣也学她,饮了两口汤后才开始吃馄饨,这小馄饨瞧着个头不大,但内里的馅料给的却不少。
皮儿薄又亮、既软且韧,吃到嘴里滑溜溜的,馅儿是纯鲜肉,不掺鱼虾或是旁的配菜,却自有其纯粹的咸香之味,咬开可觉香浓肉汁在口中荡开,实在是熨帖又美味。
这样小馄饨,若是做朝食,肯定也会非常受欢迎。
一碗吃完,谢沣拭了拭口,问她:平素只做晌食与暮食吗?
寻月棠早已吃完了,正托着下巴瞧谢沣,听他这样问,便收了手点头,如今生意摊子小,全店上下拢共就四个人,忙活晌食和暮食已够局促,朝食其实卖不上价,但准备工作并不少许多,不划算。三哥为何如此问?
谢沣一指空碗,只是觉得这小馄饨若是拿来卖,定也会畅销。
若是三哥喜欢,便常来吃就是,便不做朝食生意,自少不了你的。
嗯,谢沣应下,心里却想的是:自不能让她吃亏,日后与友人小聚就来此地了。
说起小聚,他突然便想到
昨日晌午说是与子修、纳古丽一道用饭,这转眼已经快到了第二日晌午,不想竟一句话没放就晾了他这么久。
那个,我得先回去了,谢沣帮着收拾碗筷,不好意思笑笑,我昨日晌午答应子修一道用饭,竟全全将他忘下了。
寻月棠自然知道林勰那个脾气,心道三哥这遭怕是完了,得让他将耳朵上的茧子都嚷嚷出来,便接了碗筷,快些回去吧,我来收拾即可。说着笑了笑,三哥若怕诚意不够,我厨房里头还有现成的荆条......
谢沣笑出声,倒也还不至到负荆请罪的程度,若是真用得上,我再回来取。
他是得走了,可那条平素鼻孔朝天、看谁都不顺眼的爱犬却死活不愿离开,往日威风凛凛的将军爱犬此刻仿佛被街头癞皮狗夺了舍,趴在塌边铲都铲不起来。
谢沣瞬时有种被丢脸孩子拖累的难堪,拽着狼牙一条前腿,不停给它使眼色,狼牙,起来......快点,回府了。
怎么了三哥?
寻月棠碗都洗完了,回了屋却见谢沣仍蹲在地上与狼牙对峙。
啊,啊是这样......谢沣笑得颇不自然,是狼牙不肯跟我走。
寻月棠道:那不就留下就是了,它既识得路,呆够了肯定自己就会回去。
会不会太麻烦了?谢沣问。
旁的倒没什么,就是狼牙饭量太大了,顿顿要肉吃。大概就是吃惯了营里给的生肉,吃到熟肉后惊为天人,这才死活不肯走。
谢沣在心里叹了口气。
寻月棠准确领会了这句麻烦后头的含义,也随他一同蹲下,三哥你放心,我这店虽小,赚得却也过得去,养狼牙几顿还是不成问题。放心回吧。
狼牙在很多时候都有点像谢沣,这样比虽然有些不太好,但寻月棠确实有这种感觉。
昨日夜里,狼牙便在她榻脚卧着,一动不动,也不出声,给人强烈的安全感。
谢沣点头起身,犹是不放心,若是与你添了麻烦,务必告诉我,绑也将它绑走去。
知道了,寻月棠送谢沣出门,凑他身侧轻轻问,三哥,若有人与我不善,是不是可以放狼牙去撑腰?它不会真的伤人的吧。
谢沣住脚,若有人与你不善,与其找狼牙,不若去找我。
知道啦。
谢沣回府时林勰正在府上转圈,见他露面就吵了起来
谢鸣苍,你还知道回来?
语气像极了彻夜枯等外出寻欢夫君的怨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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