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进帐篷,夏千沉扼腕叹息,罢了,走,没那么讲究,对月共饮去。
钟溯笑了出来,一前一后的两个人从营地房车和房车中间的空隙走上沙丘。
沙漠的夜风很干爽,不像A市,A市这个时候的风吹在身上,就像皮肤有没冲干净的沐浴露。
沙子的比热容很低,升温快,降温也快。
日落后,塔克拉玛干迅速地冷下来,换掉赛服的两个人穿着款式差不多的连帽卫衣。
塔克拉玛干的夜空没什么云,非常晴。而且像这样的流动沙漠,大风高度净化了空气,所以在这大漠的中心,有着最纯净的空气。
他们对着月亮的方向坐下,席地而坐。
钟溯只拎了两瓶啤酒,递给他一瓶。
汀
玻璃瓶碰出清脆的声音,像是被风吹响的风铃。
啤酒还有些微冰,一大口灌下去相当舒爽,夏千沉仰着脑袋,无人区的星空真好看啊,人类多的地方果然不行。
钟溯失笑,是啊,人迹罕至的地方都很漂亮。
汀。
两个人又碰了一下酒瓶颈。
营地的探照灯关上了,毫无征兆的,塔克拉玛干只剩下月亮、星空。
其实今天我说通话器坏了,是骗你的。夏千沉说。
钟溯咽下酒,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夏千沉说。
你知道我知道,那还说这个干嘛?钟溯忽然一顿,你是在认错?
认错这个行为在夏千沉身上实属罕见,尤其是赛道上。所以钟溯很诧异,这件事原本钟溯是打算等环塔结束后再和夏千沉聊聊。
夏千沉抿抿唇,他发梢在夜风里胡乱舞蹈,嘴唇抿着,眼神真挚,刘海儿也被吹得乱七八糟。
夏千沉说:对,我在认错,我不该撒谎。
难道不是「我不该不听领航员的话」吗?钟溯问。
夏千沉和他碰了下酒瓶,仰头把最后一点酒喝完,怎么办,夏千沉业内出了名的不听话。
还好我血压稳定。钟溯也把自己的酒喝光,我觉得赛后我们应该聊聊,你还是不够信任我。
夏千沉站起来,拍拍裤子,两根手指捏着酒瓶口。
他在星空下笑得张扬又猖狂,他俯视钟溯,说:不对,是你,不够信任我。
钟溯一怔。
钟溯仰着头,望着这几乎和大漠繁星融为一体的青年,然后他也爬起来,风拉扯着两个人卫衣的兜帽。
我信任你,才选择你。钟溯反驳,夏千沉,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血亲,没有牵挂,拉力赛是高危险运动,今天这个窄弯如果翻出去了只是滚几圈,所以我没有立刻跟你谈这件事。
但到了昆仑天路,你不能再这样。
钟溯一字一句都在警醒他,警醒着拥有林安烨血统的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为什么用我照片做朋友圈背景?
我没有不信任你的理由。钟溯说,我孤身在世,可你不是,你还有夏主任, 能明白吗?
这是钟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像在训斥一个不服管教的孩子。
夏千沉哑口无言,他上了赛道就是这样, 不管不顾,除了速度和时间什么都看不到。
在别人减速的地方提速, 在别人退挡的地方给油, 在别人出事故的地方出事故, 并且坚强地带着事故车开回维修站。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良久, 久到营地里最后一顶帐篷里的灯也熄灭。他们俩好像较上劲了似的, 都不说话, 都不动。
再这样下去,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就是塔克拉玛干的警示地标在沙漠请与同伴保持友好,不要较劲,否则会被风沙黏在脸上身上, 最后变成沙雕。
此时, 一生要强的夏千沉即使沙子进眼睛了也巍峨不动, 冷冷地和钟溯对视。
虽然他本人很倔强,但克制不住眼里有沙子的不适感, 立刻就飙了眼泪。
钟溯没忍住笑了出来,好了别哭了,过两天再谈这个。边说边走到他面前,两只手将他脸一捧, 唇与眼不到半寸的距离, 钟溯帮他把沙子吹出来。
我他妈没有哭夏千沉恼羞成怒, 即使知道钟溯分明故意逗他,但还是要澄清一下,是沙子。
吹掉了。钟溯笑笑。
夏千沉低头感受了一下,然后蹙眉,为什么你不进沙子。
因为你迎风站啊。钟溯把他手里的空酒瓶拿过来,迎风站多帅,沙子进眼也值了。
月下大漠深处,夜里的风不似山谷间那般呼啸,也不同于丛林中猎猎刮着树桠。
大漠的风就是风,原本的风。
走下沙丘后,回到营地帐篷里,卫衣脱下来一抖全是沙子。这个时间房车驾驶员大多睡了,也不好去打扰人家。
两个人盘膝在帐篷里大眼瞪小眼。
其实夏千沉顿了顿,其实当时就是上头了,你知道的,我坐在驾驶室里的时候,左脚在刹车,右脚在油门,左手方向盘,右手扶变速杆和手刹,眼睛看路,耳朵听路书。
夏千沉抬眸,我一旦坐在赛车里,就什么都忘了。
钟溯望向他眼睛,没再多说什么,他往前挪了挪,我帮你捋捋沙子。然后五根手指穿进夏千沉的头发,细心地为他捋出发间的沙子。
夏千沉的头发偏软,很像在摸一只长毛小猫咪。
差、差不多了吧。夏千沉提醒他。
毕竟不能冲澡,只能这样指梳的办法弄掉沙子。
而且夏千沉是Gay啊,钟溯这是什么直男的小把戏吗?
事实上钟溯也觉得有点微妙,他知道抚摸小狗狗的脑袋很解压。
虽然他没养过狗,但很微妙的,他觉得摸小动物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夏千沉是一双狐狸眼,狐狸是犬科,合理了。
很软,很乖,不想停。
不过还是停了,毕竟再摸下去真的就微妙了。
钟溯清了清嗓子,好,凑合睡吧。
次日早,继续出发,前往SS4赛段发车位附近的小村镇。
大家在镇上买了些补给品,这里是塔克拉玛干西北边缘,塔里木河上游,还未到阿克苏地界。一个不知名的小村镇,物价高得吓人。
这里交通不便,运输困难。烟草、碳酸饮料和半成品食物尤其贵,倒也可以理解。
但是看着溢出市场价将近两倍的可乐夏千沉顶着巨大压力拿了一瓶出来,结果柜台结账的钟溯刚好看过来,说:帮我也拿一瓶。
夏千沉投去一个不友善的目光。
钟溯接收到了这个目光,然后收声,接过那孤单的一瓶可乐,一起付了钱。
走出小超市,村镇的街道很窄,堪堪是两辆轿车的后视镜只相隔一指距离的那种窄。而且村镇设施落后,大家都在违章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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