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先生,如果您想要收留那些人,请在刊登公告前,妥善转移财产,保护好自己的亲人。比利时政府不会同意您的行为,到时候你会面临被驱逐出境的结果,可能会有暴徒得到家庭住址,上门报复您,我不知道我的这封信能否改变您的意见,我只想说】
【请注意安全,不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担忧您的读者。】
维克多雨果的想法没有告诉妻子,但是有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猜到了他要做的事情,并且给予了他关心和警醒。
在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中夹杂这种内容,维克多雨果的神色松怔,他已经与赫斯特与布莱克特出版公司联系过,老朋友没有给他寄过信,帮他找到阿黛尔的下落的是一个陌生的寄信者。
对方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对他的尊敬和崇拜不是假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英国有了一个对他非常熟悉的读者。
我怎么可能让崇拜我的人失望。
维克多雨果冷静下来后,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写给报社的内容。
只改动了一点。
他把收留避难者的地址换成了其他房产。
维克多雨果是一个懂得赚钱又懂得买房的人,比其他穷困潦倒的文豪作家们要活得滋润许多。他住在哪座城市,就会去购买当地有投资价值的房产,单是布鲁塞尔的大广场附近,他就买了三处房产,用于安顿自己的亲眷。
亲爱的朱丽叶,我们准备离开比利时吧。维克多雨果忙完了重要的事情之后,把自己的决定告知情人朱丽叶德鲁埃,及时转移财产。
次日,比利时布鲁塞尔最出名的报社就刊登了维克多雨果的公告。
巴黎公社的流亡成员可以到我的住宅里避难!
位置是比利时布鲁塞尔街垒广场10号!
比利时政府抓狂了。
维克多雨果,你一个政治避难到比利时的人,还想庇佑别人?!
你是要给比利时招惹巴黎的马蜂窝啊!
巴黎那边,阿蒂尔兰波跟着弗朗索瓦维克多东奔西跑,躲躲藏藏,付出全部的力气守卫巴黎,同时见证了五月流血的变革。
阿蒂尔兰波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与弗朗索瓦维克多缔结了生死之间难得的友谊。若是没有对方,他想自己也许在中途就被吓跑了,连枪支也握不起来,死的人太多了,多到双眼一直残留着泪水。
最危险的一次,阿蒂尔兰波直接写下了遗嘱,两人互相保存对方的遗言,谁逃出去了谁就帮助彼此送信。
弗朗索瓦维克多说道:我最关心的是我的父亲,哥哥刚去世,幸好及时找到了姐姐的下落,他的身边还能有一个孩子。
提及父亲,弗朗索瓦维克多满是灰土的脸上有一抹自豪。
阿蒂尔兰波羡慕地说道:我的妈妈是一个乡下的妇女,在夏天总是爱给睡不着的孩子捉虱子,她对我管的很严厉,不知道我跑出去参加巴黎公社,她只以为自己叛逆的儿子离家出走了,我不用告诉她情况,她等不到我,会一直觉得我活在哪个地方。
弗朗索瓦维克多说道:那你的遗嘱
阿蒂尔兰波说道:我不想妈妈伤心,但是可以让父亲伤心。他的脸上有一抹不忿和内疚,把我的信给他吧,让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为我做最后一次的决定,是否把死亡的消息告诉妈妈。
弗朗索瓦维克多说道:你的父亲居住在哪里?
阿蒂尔兰波的眼中有水波,吸了吸鼻子,巴黎公社的食物耗尽了,他饿着肚子,口水泛酸,许多天没有刷牙,都不好意思说话露出牙齿了。他可怜地说道:我不知道他具体的住址,他是一名军人,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走了,也许你得帮我问一问。
说着话,他写下了自己老家的住址。
对父亲的希望,于战争时期变得前所未有的浓烈,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缺乏父亲的童年,无法忘记自己在狭窄的世界描绘梦想。
他会为我自豪的,如果没有,他就滚蛋吧!
此刻,阿蒂尔兰波问心无愧。
要疯狂就彻底疯狂!战争时期容不下优柔寡断的人!
五月二十七日,报纸发表后,比利时政府驱逐了维克多雨果。
五月二十八日,巴黎公社失败。
五月三十日,五十人闯入维克多雨果在报纸上刊登的房子,扑了一个空,里面没有雨果和家眷。
维克多雨果带着相伴多年的情人乘船离开了比利时。
船上,维克多雨果写了感谢信给提醒自己的人,地址是老地方,寄到了英国都柏林的邮局里。维克多雨果最宠爱的朱丽叶德鲁埃走到他的身边,不敢打扰他,等到写完了信后询问道:是哪位老朋友值得你如此放在心上,离开的时候也要写一封信?
维克多雨果反问:你为何不猜是写给儿子的信?
二十六岁与他在一起的朱丽叶德鲁埃微笑,依稀可见年轻时候身为女演员的魅力,我可是给你写了三十九年的书信。她很肯定地说道,什么样的表情,写什么样的信,我比许多人都深有体会。
维克多雨果揉了揉肩膀,感慨道:是写给一个读者的信。
朱丽叶德鲁埃好奇: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维克多雨果说道:他告诉了我女儿的下落,也提醒了我离开比利时,我十分感谢他,虽然我有一点不自在,就好像有人用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我,但是我意外的没有排斥。
朱丽叶德鲁埃点了点头:是应该感激他。
她做主,在信封里放入了法郎,老妇人狡黠一笑。
口说无凭,您得给点钱。
这份沉重的信寄往了英吉利海峡对面的英国,而维克多雨果带亲眷去了靠近法国海岸的泽西岛,在那边重振旧业,时刻不忘记为祖国发出声明,支援那些巴黎公社的逃亡者。
口哨声在窗户外出现,同样的时间点,同样的曲调,似乎在无声地呼唤着人来窗口眺望。彼时,麻生秋也正在细看报纸上的租房信息,打算与奥斯卡王尔德租一套大点的公寓,最少两室一厅一书房。
他把自己沉浸在赚钱和省钱的工作之中,忘记外界的烦恼。
为了减少王尔德做噩梦的次数,他把脖子上的伤口用白色的纱布缠上了,这个时代尚未发明太宰治爱用的绷带。
麻生秋也把口哨声当作了背景音。
直到
先生!我上学了!我要告诉您我重新上学了!
我就读都柏林的美以美学院!
少年在外面不顾他人的诧异,沿着街道大声喊着,目光死死地盯着每一扇窗户,想要看到自己的恩人打开窗户。
可惜,居住在这里的人里,只有一个胖夫人打开窗户说道。
孩子,请不要大呼小叫。
对不起!
少年急忙道歉,脸皮薄,红着脸解释道:我在向帮助过我的好人感谢,他不愿意见我,我必须说完这些在走,请给我一点时间。
胖夫人理解地笑道:好,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少年珍惜着打扰他人的一分钟。
他来回地跑动,喊话。
我今年十四岁,我叫乔治伯纳德萧!
谢谢你!
充满穿透力的感谢钻入麻生秋也的耳朵,令他稍稍分散了注意力。
【我又救到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