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对皇帝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毫无兴趣,连摊在他面前的奏折都没有多看一眼。
随着厅门微响,一个身穿黑衣的羽林卫走了进来,停在离萧洪两丈远的地方,抬手禀报道:陛下,有秘报。
连生磨墨的手指顿了一下,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先是抬手将萧洪面前的茶杯添满,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萧洪满意地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关门的清瘦身影,暗暗点了点头。
不仅懂规矩、知礼数,还十分聪慧机敏,知道进退。若是培养下去,不失为一个得力的帮手。
待房门关严,房间内又重新安静下来之后,萧洪才淡淡地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羽林卫,什么事?
回陛下,羽林卫低声答道,前朝那边传来消息,后宫中有人暗中联系朝中重臣,并试图以重金拉拢收买。
萧洪放下手里的奏章,缓缓抬起眼看向站在下面的人,是谁?
后宫中的女人一旦把手伸到前朝去,就意味着已经不满足于眼前的现状,开始准备为自己或者是为自己的孩子铺路搭桥。
说的更明白点,这是有人要祸乱朝纲,试图夺嫡。
他倒是想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觊觎他手中的权势。
羽林卫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陈宝林。
陈宝林。前段时间因为其子犯错,刚被太后降为宝林的陈贵妃。
谁?萧洪微微皱眉,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是谁?
陈氏?
那个只知道撒娇和谄媚的蠢女人会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情吗?
羽林卫不由得跪在地上,再次禀报道:是太子生母,宝林陈氏。
萧洪单手扶着龙椅一侧的扶手,指尖微微泛白,脸色也一点点冷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问:她联系的是谁?
陈宝林此次似乎下了血本,花重金往许多大臣的府上都递了书信和礼物。羽林卫答道,除了兵部、户部等相应官员外,甚至还给在京的宗亲也送了礼。只可惜朝中没有人肯收陈宝林的礼物,连书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萧洪气极反笑,缓缓摇头道:倒是我小看她了,胃口还不小。
只可惜她一心只想广撒网,却没想过自己有没有那个福分去多捞鱼。
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小妃嫔,能暂时拥有如此至高无上的荣耀,已经是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可她仍不满足于现状,只因为无法忍受自己儿子犯错被罚,便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萧洪抬手端起面前的清火茶,无声地喝了一大口,仍没有压下心头的怒火。
他原本想利用陈贵妃母子这颗棋去制衡宫中的其他人,却没料到预期的效果还没达到,倒先把这棋子的胃口养刁了。
之前他一直觉得陈氏虽然有时候吵闹了些,但也不失天真可爱。如今才知道,那些往日里的率真活泼,可能全部都是她想让他看到的样子。
至于真实的她,他似乎从没有真正看透过。
同一时间,淑兰院寝宫内。
陈贵妃看着满屋子被退回来的书信和礼物,心里暗暗发愁。
整整三天,一件礼物都没有送出去也就罢了,所有人居然还跟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把礼物还有附赠的书信一起还了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明摆着要和东宫划清界限吗?
陈贵妃越想越气,暗暗将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决定等萧珏登基后,再一个一个跟他们好好算账。
娘娘,淑兰院内帮忙整理礼物的小太监倏然直起身子,举着书信道,兵部尚书府中退回来的礼物里,夹着一封回信呢。
虽然没写信件亲启人是谁,但既然是夹在退回的礼物里的,自然是给陈贵妃的。
陈贵妃眼睛一亮,仿佛历尽了绝望的人倏忽又看到了希望一样,立刻抬手道:快拿过来,我看一看!
发现信件的小太监自然不敢耽搁,立刻将手里的书信双手递到了陈贵妃面前,后者快速接过,迅速将信封内的信件展开。
眼底的兴奋和激动在看清信上的内容之后,缓缓冷却下来。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兵部尚书点到为止地指出她大肆联络群臣的错误,并理性地提醒道,若是就此收手,或许事情还有一线转机。若继续放肆下去,便会被帝王忌惮,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样言辞犀利、内容简洁的一封信,如同兜头的一盆冷水一样,瞬间将陈贵妃所有热情和希望全部浇灭。
缓缓垂下捏着信件的那只手,陈贵妃失魂落魄地跌坐在软塌上,眼底有一丝后知后觉的恐惧。
那天听完玄亲王的一番话之后,她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满脑子都是要为自己的儿子铺路,想办法为他拉拢朝中势力,以培育自己的党羽。
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在皇帝眼里几乎等同于谋逆。
皇帝生性就比一般人要凉薄又多疑,怎么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拉拢朝臣、试图谋反。
谋反。
这个罪名,她一个毫无背景和人脉的女人怎么能担得起。
陈贵妃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指尖一抖,薄薄的信纸便飘落在了一侧的碳炉里。浅黄的纸张迅速蜷缩发黑,没等彻底燃烧,便化成了一撮灰扑扑的死灰。
差点被误导了。
她不是吕雉,萧珏也不是刘盈,朝中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支持他们。
所以她这几天的荒唐行为,简直是在找死。
而引导她做下这一切的人,此时或许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欣赏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萧祁,陈贵妃缓缓捏紧身侧的拳头,暗暗咬牙,怎么可能..
他明明一直都是那样一个不问世事的风流王爷,素来最厌恶的就是宫廷斗争和朝中的暗流涌动,又怎么会主动将自己卷进这场战争里。
可事实已经发生在眼前,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自己如今被弄到这步田地,全部都是拜这个她曾经无比信任的闲散王爷所赐。
所以不管萧祁是傻到没有分析清楚当下的局势,还是故意引导她犯下这样滔天的错,她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差点毁了她们母子的人。
陆驰住进永寿宫的第七天,沈星烈那边终于给了回信。说长岭山那边让他们把人送过去,老道长需要亲自把脉研究一下,才能确认是否可以彻底解毒。
陆驰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信纸,抬起眼睫看向窗外的远处的某个点,须臾,眼底缓缓凝出一丝笑意。
依老道长谨慎又爱面子的脾气,如果不真研究透了毒性,断然不会让他们把人送过去。现在既然已经开口要人,就说明他有足够的把握能替沈长风解毒。
所以接下来只要能顺利把人送出去,事情基本就成功了一半。
陆驰收回目光,随手将沈星烈的信丢进一侧的火炉里,待纸张完全燃烧到只剩下灰烬的时候,才抬手拈起桌面上的笔,开始给沈星烈写回信。
由于沈星烈需要借用江元夕的身份行事,所以他们现在的交流方式基本都是靠书信来往。这边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沈星烈都要留在公主府,盯着长岭山那边的进展。
毕竟现在唯一不可控的便是沈长风的毒,如果能把这件事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都会好办许多。
陆驰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随手将信件折好之后交给了魏进,把回信送出去,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侯府,将沈小侯爷请过来,就说我找他有事情商量。
魏进利落地接过手里的信,没有多问便走了出去。
若是以往,他定然不同意去侯府请沈长风,毕竟谁都能看出来沈小侯爷对萧祁没那个意思,他自然不想让自己主子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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