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陈贵妃听说自己儿子在后花园里被人欺凌,立刻放下手里插了一半的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人还未到,声已先至,陛下,陛下饶命啊。
陈贵妃本就是戏子出身,年轻时便唱的一手好昆腔,所以才在萧洪游江南的时候被带回宫内,一直宠到了现在。
萧洪素来很喜欢听陈贵妃唱昆曲,有时候只是听到她咿咿呀呀的柔软嗓音,便会莫名的心情舒畅。
但此刻听到陈贵妃急冲冲的呼救声,却忍不住有些头疼,下意识抬手按了按额角。
陛下,陈贵妃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板地面上,抬起白皙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萧洪的衣摆哭诉道,陛下,你这样是要废了我们珏儿吗?
没有人要废太子,萧洪垂下手看了陈贵妃一眼,微微皱眉道,地上又凉又硬,还不快起来。
陆驰依旧闲闲的站在一侧,闻言缓缓垂下睫毛,唇边勾起一丝略显凉薄的笑。
这位皇帝大概忘了,萧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太子按在地上侮辱践踏。甚至还差点因为反抗暴力,被冠上以下犯上的罪名。
作为父亲,萧洪知道真相之后不仅没有体贴半句,甚至连自己儿子脸上被蹭破皮的伤都没有注意到,反而转头心疼跪在地上给太子求情的宠妃。
何其讽刺。
何其可笑。
萧慎单手搓了搓衣角,头低的更重了。
陛下不肯放过珏儿,臣妾怎么敢起身,陈贵妃哭得梨花带雨,眼妆都花了一半,在阳光下更显得娇媚无辜,陛下只是听这些歹毒奴才的只言片语,便将这样大的帽子扣在珏儿头上。臣妾只身一人来到宫中,能在这深宫之中立足,便是凭借着陛下的宠爱,若陛下对臣妾和珏儿都有了怀疑之心,那臣妾在这宫中还有什么意思!
陈贵妃,皇后垂下眼看了她一眼,淡声提醒道,这些奴才都是自小就跟在太子身边照顾的,怎么就因为指认太子欺辱兄长、伤害亲王,就变成了你口中的「歹毒奴才」了?
这些人可都是太监,陈贵妃扭过头狠狠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奴才,声音里带了几分难掩的怒火,谁知道这些没根儿的东西是不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在这里诬陷太子!
陈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不悦道,太后娘娘和本宫还都在宫内,难道会允许有人污蔑太子不成?
不待陈贵妃反驳什么,皇后立刻说道:况且这件事玄亲王也被牵连了进来,手上的伤都还没来得及包扎,难道这也是可以狡辩的吗?
陆驰适时地低轻咳一声,先朝萧洪行了个礼,才规规矩矩地说:回陛下,回皇嫂,臣弟和元夕过来的时候,那些奴才确实将三皇子按在了地上。也因此,臣弟才会出手阻止..
说到这里,陆驰像是有些为难地顿了一下,才继续避重就轻地说道:所以才会受了点皮外伤。
皇后的脊背缓缓放松了下来,唇边缓缓凝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陈贵妃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只好继续拽着皇帝的衣摆哭诉,陛下,是我没教好珏儿,你要罚就罚我吧,别伤了我们的孩子..
萧洪依旧站在原地,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母子这么金玉其外、虚有其表,明明可以好解决的事情,一个两个的都非要搅得一塌糊涂、鸡飞狗跳。
果然,不待陈贵妃继续胡搅蛮缠,南圣太后便忍无可忍地怒道:都给哀家闭嘴!
陈贵妃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哭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哭嗝。
场上唯一吵闹的人被震慑住之后,周围立刻安静了不少。
南圣太后抬手按了按被吵得发涨的眉心,冷声道:太子萧珏不尊长辈、不爱兄弟,行为荒唐,实在有损皇家颜面,罚禁足半年。陈贵妃教子无方、御前失仪,罚降为宝林,闭门思过三个月。
陈贵妃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下意识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萧洪。
后者无动于衷,或者说只能无动于衷。
这件事太后既然插手去管,就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不管是出于孝道,还是出于这件事的公允性,他都没有办法阻止。
至于这个太子要不要废,南圣太后冷冷地看了皇帝一眼,这是你做主的事情,我不参与。
语毕拉着萧祁受伤的手腕,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人群。太后一走,皇后自然也不会多留,只好跟着快步离开。
反正陈贵妃母子已经栽了个大跟头,短时间内很难再翻身,她自然没有再留下来欣赏残兵的必要。
沈星烈的视线落在依旧站在原地,明显有几分不知所措的萧慎身上,微微叹了口气,只好抬手给皇帝行了个礼,随即垂眸看了萧慎一眼。后者立刻也学着行了个礼,跟随江元夕一起退出了荷花池。
陛下..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陈贵妃抬手拽了拽萧洪的衣摆,声音里有一丝无措,难道真的要禁足太子吗?
父皇,萧珏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下意识靠了过来,儿臣不想被禁足。
他可是堂堂的东宫太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禁足,若是被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威慑其他人。
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萧洪看了他们一眼,眸中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还不是你们自己作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有点像宫斗,但其实不是哦,小陆只是在按自己的计划走 么么啾
第69章 病弱小王爷(7)
回到寿康宫以后, 远远便瞧见一群太医等候在门口。陆驰不由得怔愣了一瞬,还没来得思虑更多,便被一群太医七手八脚地围在了宫门口, 边拽着胳膊往里走, 边作势要检查伤口。
陆驰实在受不了这种阵仗, 本能地想要回绝,转头看到南圣太后一脸担忧的表情, 又只好将推辞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还是第一次有长者这样毫无顾忌,又近乎直白的疼惜照顾他。他虽然不太适应,但却不反感。只好任由那些太医将原本的一点皮外伤包裹的严丝合缝, 一点空隙都没留。
另一边,沈星烈将萧慎送回了永和宫。
由于此处是后妃居所, 江元夕的外臣身份不宜进入,所以只送到门口,他便转身离开了。
萧慎目送着江元夕离开的背影, 俯身行了个长辈礼。
嬷嬷头上的伤已经简单包扎过了,毕竟是在宫里操劳了一辈子的人,身体还算健硕,很快便恢复了精神。见萧慎执着礼久久没有直起身子,不由得有几分心疼,主子, 世子跟您明明是同辈,您又是皇子, 怎需行这样大的礼。
他和小皇叔都是很厉害的人。萧慎缓缓站直, 眸中有一丝钦佩,不动声色就能将整个局面搅得天翻地覆, 不光自己全身而退, 还把我也带出来了。我若是有这样的本事,便无需让母妃和你在这里受这样的委屈了。
整件事虽然看起来似乎和小皇叔没什么关系,甚至一开始他还有意将这件事隐藏下去,是萧珏按捺不住将所有的事情闹开,他才被迫站出来说出实情。
但细想就会明白,若不是小皇叔出手,太后和皇后又怎么会那么巧赶到荷花池旁。并且南圣太后一开始参与这件事,或许只是因为看不惯孩子们私底下不够亲和。但真正让她老人家动怒,并下定决心要处置萧珏的原因,则是因为小皇叔手上的伤。
所以,小皇叔不仅算准了皇帝接到通知后会赶往荷花池,甚至连萧珏的脾气和反应都猜的八九不离十。其心思之玲珑精巧,简直让人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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