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那天,姜净渡最后没有上去领奖,直接被人送到了医院。
医院急诊室里,姜净渡坐在简易的病床上,额头和鼻尖沁出细密的冷汗,脚踝处已经肿起来,传来丝丝发烫紧绷的灼痛。
护士拿来冰袋替他贴上伤处,凉意渗透进皮肤缓缓带走肿胀带来的沉重与不适。
“同学,你这次脚踝扭伤导致韧带撕裂比较严重,还伴有明显的软组织肿胀,必须要打石膏固定至少4周。”
医生指着X光片上踝关节的阴影,对躺在床上的姜净渡说道。
姜净渡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恹恹地点点头。
两个小时前,苏南单方面和姜净渡大吵了一架。
“你不要再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
苏南蹙眉,攥着衣角的指节发白。但他说话时一直盯着姜净渡,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出几分玩笑的意味。
姜净渡喉结艰难地滚了滚,说话时嗓音涩哑:“我是认真的。”
“你神经病,喜欢我干什么!”
“我们都是男的,我们一起长大……”苏南对他破口大骂,说着说着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胡乱地抹掉,“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胸腔剧烈起伏,呜咽声混着断断续续的抽泣,“现在……以后……我们怎么当朋友……”
尾音被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苏南透过朦胧的泪眼望着姜净渡,表情迷茫无措又纠结。
他的父母专注于地质科考研究,常年奔波在外不着家,一直以来都是姜净渡在用心照料他。
明明就只比他大了半岁,却表现得无比成熟稳重。
颤抖的气音从苏南的齿缝间溢出:“为什么……”
像是一句自我呢喃又或是一句毫无气势地质问。
姜净渡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凝固地近乎令他窒息。
在看到苏南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他惊慌失措地上前想要急切地擦掉,却被对方一巴掌拍开。
姜净渡便像是被钉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印象中,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苏南这么伤心地哭,一次是苏南因为想念爸爸妈妈躲在楼梯间哭;第二次是疼爱他的奶奶生病去世。
好像苏南都把眼泪留给了重要的人。
姜净渡或许可以庆幸一番,现在他认清了自己在苏南心中的地位——一个完全不亚于是家人的地位。
可是他如此卑劣地利用这份亲近,丰满自己不纯粹而又偏执的感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净渡做好了打算忍受苏南所有的怒骂,但现在仅凭一滴泪,就能轻易让他折了挺立的脊骨。
“对不起。”
后来苏南收敛住情绪,顶着哭红的眼睛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何扬比赛完回来看到他的眼睛,诧异地问他怎么了。
“沙子进眼睛了。”苏南随口扯了个说辞。
一看就是在说假话。
何扬听出了他说话时淡淡的鼻音,但没有拆穿他。
“刚才姜净渡找你呢,我说你去厕所了,你刚才回来没撞见他吧?”
“你都不知道,他简直跟不要命似的,我在终点接他,那脸色白的我都怕他直接倒地昏过去。”
苏南没说话,眼眶又缓缓涌上一阵热意,他眨了眨眼企图压抑住。
为了让他答应条件,姜净渡如此拼命值得吗?
何扬见他情绪低落,不远处的沙池旁里里外外围着许多人,便拉着苏南也跟着挤过去凑热闹。
这是一场女子跳远比赛,有两个参赛的女生还是他们班里的,何扬扯开嗓子为她们加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南兴趣缺缺,连鼓掌与喝彩都不怎么提得起劲,但又不好拂了何扬的好意。
耳朵灌进各种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烦闷地皱眉头。
“诶,听说有人受伤被送去医院了”
“我操,什么情况!”
“你看,这视频。”
“咦——这不是高三一班的姜净渡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苏南条件反射般回头,那两个挨着肩膀同看一个手机的学弟被他吓了一跳。
苏南不好意思地跟他们道歉,按捺住波动的情绪问道:“请问姜净渡怎么了?”
学弟把手机屏幕转向他,“好像是,不小心踩空台阶滚下来扭到脚了。”
……
苏南等不到放学,立刻找老师请了假往医院赶过去。
何扬不放心,也跟着一起过去。
姜净渡躺在病床上,左腿被铁架高高吊起,裹着石膏的腿像一截惨白的木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南进来就看到他这幅模样。
姜净渡正和他妈妈视频,安抚她焦急不安的情绪,“真的没事,你们不用赶回来。”
见苏南与何扬进来,又简单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老姜你真牛,”何扬一手提着苹果,一手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走个楼梯还能摔。”
苏南拖着步子跟在身后,眼里掩饰不住关切,但没有立刻凑上前去。
站在床尾,看了一眼那裹着厚厚石膏的腿,好一会儿才小声呐呐地问道:“你没事吧?”
姜净渡看了他一眼,神色自若地说了句“没事”。
一旁的何扬极有眼色,瞧出了他俩之间不对劲的氛围。
“啊,我去找把刀,给你削个苹果。”
说完他便出去了,顺带着关了上门。
病房内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苏南有些不知所措,无意识地抠着掌心。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条裂缝,无法再同往常一样贴近。
“站着做什么。”姜净渡率先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南拿起床边的方形木椅坐下,看见他起皮的唇角,又站了起来:“我、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左右瞧了瞧,都没有在房间里看见饮水机,他便打算出去问一下护士。
姜净渡视线低垂,遮住眼底变化莫测的情绪。
他刚才瞥见了苏南的掌心密密麻麻的指甲印,那月牙状的压痕层层交叠,令他喉咙突然发紧。
到底是他一手毁掉了他们之间多年的感情,让苏南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
何扬手里拿着刚借到水果刀,倚在前台正和护士说话,见他出来纳闷地问道:“干嘛呢你?”
苏南跟护士要了个纸杯,到旁边的饮水机接水。
何扬凑过去,“你和姜净渡吵架了?”
苏南轻轻“嗯”了声,但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具体的原因。
“嗐,这回是你俩谁错了?”何扬攀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回病房。
“是他吧……”
“啊?那可真难得,那你等他气消了再和他好好说。”
姜净渡第三天就出院了,父母给他请了半个月的假,他就躺在家里好好修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课本之类的东西,何扬和苏南早就替他在学校收拾好拿回来了。
他的成绩并不差,常年保持年级前三的名次,自己复习起来也不算吃力。
每天苏南放学都会给他送来新发的试卷和资料。
在这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一种生硬的距离感始终环绕在两人之间。
“对不起,你就当我那天说错话了,如果你觉得现在这种相处模式令你感到不舒服的话……”
姜净渡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苏南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要跟我绝交吗?”苏南“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
姜净渡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我看着你难受,我也很难受。”
苏南把那叠好的一沓卷子甩在他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之后,苏南再也不来了,但每天的试卷还是会塞在门口,来做饭搞卫生的阿姨会顺手拿进来。
姜净渡腿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借着拐杖走路不是问题,但石膏还没到拆除的时间。
他伤后第一天回到学校,就被沈珠芮堵在了校道。
“找我干什么。”姜净渡坐在石椅上不咸不淡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珠芮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盯着他打了石膏的腿,在他跟前来回晃悠:“看不出来吗?我是来说风凉话的。”
姜净渡嗤笑一声,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沈珠芮恨的牙痒痒,好想给他来一拳。
那天运动会她在苏南面前哭了,尽管在这哭声里面夹杂着不少演的成分,但还是实现她表白又拖延时间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