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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知道自己该走了。

谢谢你。阿青喉间哽咽,这一别山重水远,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拿出了个长锦盒塞进姜如倾的手中,无以相赠,唯有此物。

话毕就要牵着阿梨离去。

姜如倾看着手中的锦盒,皱眉叫住他:阿青,我希望你和阿梨留下,阿梨已经五岁了,到了识字的年纪了,读书明理,以她的聪慧定能有所作为,你还可以帮着三舅打理铺子,舅舅们都说你很能干。

阿梨也抬眸,葡萄状的杏眼亮闪闪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倾倾说得没错,阿青留下吧。

老夫人拄着拐杖从正院走了出来,朝小阿梨笑着招了招手,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早已将阿梨当成了自己的重孙女来看待了。

阿梨飞奔进老夫人的怀里,吴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心都化了,抬首说道:阿青,我想收阿梨为干重孙女,你可同意?

阿青愣了愣,老夫人,我们地位低下,这哪高攀得起

三舅在一旁打断,恼道:阿青这说得什么话,你在这些日子里,我们早已将你归为一家人看待了,何况你还救了小小七一命,光是冲这份恩情,你也是我们吴府的座上宾。

大家左一言右一言,劝得阿青都不好意思了,这才点头,众人欢呼。

姜如倾的心这才放下,左看右看,哥哥和舅舅们都在这,但却不见裴文箫踪迹。

她对离她最近的五表哥低声问道:五哥,你妹夫呢?

三表哥在一侧听到,一脸揶揄道:哦,你那裴大人啊,被我爹他们毒打了一顿,现在关进小黑屋了,你都没看见,那么清风明月的一人脸都红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话都说不出来,真解气啊。

姜如倾一听,想到几个舅舅在看到放妻书时的难看面色,撸袖干架的气势,没准还真能干出这事,心下一急,忙往内院跑去。

小小七,你慢点跑,别摔了。

三表哥没想到她这么着急,竟不顾腹中的他的小外甥,跑得这么急,慌忙跟上拽过她的衣领,打都打了,你跑得再快也于事无补,何况你知道小黑屋在哪么?

姜如倾眼泪直打转,边由三表哥领着路,边啜泣:三哥,你不知道昨晚他才被剜肉剔骨,站也站不稳,舅舅们每人出一拳他就倒了,他肯定不会还手,多痛都忍着,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真打他呢

三哥听着这颠三倒四的控诉,不由失笑:小小七,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们可是在帮你出恶气。

姜如倾抹着眼泪: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今天是来下聘定亲的,怎么着也不该在今日打他吧。

阖着我们揍人还得选个良辰吉日是吧?小小七,你的胳膊肘拐得太往外了。

两人打着嘴仗,没一会就来到了正院的后头,楸木参天,枝上鸟儿叽喳,风中荡漾着檐下的风铃,余音袅袅。

三哥抬了抬下巴,含笑道:这是吴氏祠堂,他在里头,进去找他吧。

他们竟然在列祖列宗面前打他?

姜如倾斥了表哥一眼,这人怎么还在这里幸灾乐祸,眼眶发酸,心里如潮水汹涌阵阵发胀,不再看他,大步往里走去。

供台上香烛旺炽。

姜如倾没看到裴大人的身影,轻唤着:靖之,靖之。

无人响应,难道真被打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咬了咬唇,哽咽呼道:靖之,你出个声,我来找你了。

在这呢,在这呢。一道熟悉的女声从祠堂内室传来。

姜如倾怔怔,这声音

一着金银线缀织锦凤雀裙衫的女子走了出来,举止高雅雍容,已有了国母的作风,笑脸艳艳:怎么,一月余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姜如倾扑上去:表姐!

竟是俊书来做了说亲人!那想必那一担担的迎亲礼也是她带来的。

靖之呢?他怎么样了?她来不及寒暄,满心思扑在裴文箫的伤势上。

白俊书指了指内室: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如倾推门而进,轻纱帷帐层层叠叠,她抬眸望去。

在帷帐之后,束束金光从雕花直棂窗内倾洒而下,落在那坐在案桌前执笔的男子身上,如洒了层金箔,着一袭檀红底销金云纹团花直缀,更衬得他丰神俊朗。

他很少穿红色,今日应是特意如此穿着,她本来以为六位哥哥长得已是极好的了,但恐怕站在他身边,都得黯然失色。

裴文箫抬头看着她,对她一笑,姜如倾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他的脸确实如表哥所说那般极红。

她边走向他,边关切问道:可是受了内伤?

俊书从她身后走来,笑道:你现在问他什么,恐怕他都说不出话,你那几个舅舅还真是有招

原来舅舅们并未打他,而是细细盘问了他一番之后,发现这人没有任何弱点,唯饮食清淡,便想了个狠招,让他吃下一盆红得发紫的辣椒,说是吃完它,就将亲事定下吧。

这对于会吃辣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难事,但对于裴文箫而言,确实是酷刑了,他从小到大可是一点辣都不沾。

吃到一半的时候,你家老夫人看不下去了,拿着拐杖打了你那六个舅舅,舅舅们都求饶说停,白俊书笑道,可你也知道靖之这人有多倔,答应了就做到底,那可是石柱红,奇辣无比,他倒是不眨眼地整整一盆全吃光了。

姜如倾看着他面庞红得滴血,心疼道:你怎么这么傻

裴文箫说不出话,只能对她挑了挑眉,唇角一勾,很是得意,眉目间是难得的孩子气。

姜如倾被他的神情逗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写了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大面的宣纸,不禁问道:这是在写什么?

她拾起细看,与倾倾结缘,乃是靖之大幸,成婚后,吾定当与倾倾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以下是守妻百则

她越看脸越红,双颊起了一团红晕,这写得也太细了,竟还包括诞下孩子后,为父者起夜哄睡等等,凡是想到的,他倒是都写到了。

俊书在一旁笑道:这也是你那六个舅舅们想出来了,还让我这个说亲人在这盯着写,说是要一式两份,你一份,他们那里也得留一份。

姜如倾哭笑不得,这些舅舅们都在弥补当年对母妃远嫁的遗憾,替母妃好好爱她。

鉴于裴文箫的出色表现,俘获了上至吴老夫人,下至小阿梨的心,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在腊月二十八,姜如倾的生辰。

本就是年关,这又来了喜事,吴府上下都忙活得热火朝天。

唯姜如倾闲着,她每日只需抬抬胳膊动动腿,等着人上门量尺裁衣,选簪配香。而裴文箫在羌州置办了一处婚宅,就在吴府对面,这样大婚当日倾倾可以不用太早起,多睡会。

他除了要修葺家宅外,还要处理冯涔每天八百里加急的朝中大小事。

裴文箫看着信纸,轻嗤道:皇上最近怎么这么啰嗦,连工部尚书的孙女百日宴都要来问送什么礼好。

这是在没话找话吧,姜如倾笑着说道涔涔还真是个经纶济世之才,这短短时间内就将朝事处理妥当了,不过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暗戳戳地催着表姐回去呢。

俊书自从当了说亲人后就在吴府住下了,她实在太喜欢这个大家族的氛围,剥着花生摇头道:我等你们成完婚不是,等过完年回去吧。

要不让涔涔也一起来过年吧?不然他一个人怪凄惨的。

裴文箫拉着她起来走走:皇上得陪众臣吃年宴,裳年货,离不了宫。

当皇上也挺可怜。

就在每日一怜皇帝当中,日子走到了大婚的前夕。

今夜吴府灯火通明,鲜花喜帐或摆或挂,窗上挂满喜字,檐下高悬宫灯,亮如白昼,直到天明的前一刻,姜如倾才被叫起。

她被人服侍着洗花瓣浴。

她摸着小腹,刚过四个月,微微隆起,但她身材纤细,从衣衫外头看,完全看不出来,但裴文箫还是怕礼服会勒着她,亲自修改了好几版,连绣娘都直说没遇到过这么细心的新郎,在十天前方才最终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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