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书看着她远去, 点头说道:我知道。
那你为何要说出来?
俊书望向刑部尚书的上方, 众人皆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去, 那里悬挂着天下为公的四个漆底大字。
堂内阒静。
为百姓, 为苍生,为良知。
九个字,字字锥心,闻者落泪。
姜如倾眼眶发热。
真是和裴文箫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啊,连说出来铿锵之词都一模一样,他们身上既有杀伐决断的豪情,也有为苍生百姓的柔情。
她想到了那个自己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见面的公公,他该是多么欣慰,上天有灵,他定能看到他教导的这两个孩子长成了他想要的模样,天下至德,莫大于忠。
英气豪迈,温润而泽。
在场的百姓皆被这九字打动,纷纷落泪,声讨着捉拿靖安侯爷。
可笑至极!一声轻喝压迫而来,众人皆噤了声。
从外堂走入一鹰扬虎视的男子,虽走路有些瘸拐,应是那次在骁骑营的摔伤还未好全,但通体的气势让人胆寒,是靖安侯爷。
因尚未定罪,他还是位高权重的侯爷,范尚书扬了扬手道:赐座。
好个为良知,为百姓,为苍生,靖安侯爷撩袍落坐,看着她,白鹭,你作为齐国的细作有何资格说这样的话?
一语皆惊,堂内喧嚣不停,骚动不断。
白俊书也被怔愣,她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眸中有不解,愤怒,悲伤,绝望。
四目相对。
肃静!范尚书拍着镇尺,扫了全场,直到众人安静,侯爷有何证据证实白鹭是齐国的细作?
白鹭已经来晋阳一月,却刻意隐瞒行踪,不回自己家,躲在齐国公主的府邸,说明她们交情匪浅,这很难不怀疑她已经叛变,而且她在这期间还为了探取我们魏国的情报,去过地牢重地。
靖安侯爷拍了拍手:将人带上来!
姜如倾往后看去,很是眼熟,脑中一闪,竟是京兆府门口的侍役,她心底暗觉不好,怀疑靖安侯要将三色铜锁大做文章了。
她猜想得没错。
靖安侯爷说道:此人在七月二十的时候看到白鹭进入京兆府,利用顾家大公子顾景对她的喜欢,去过地牢重地,研究三色铜锁。
他看向俊书:此乃军事机密,你一个女子为何要知道?无非就是想将此信息透露给齐国,你说你是不是其心可诛?!
姜如倾今日才知坏人可以坏到什么地步,能将黑的描成白的,是非曲直,毁誉忠奸都被他一人说尽了。
而且,他这脏水泼得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女儿啊!
她看俊书向来挺拔的背脊已有些颓唐,她已经想象不到她的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入骨的痛心。
白鹭并非细作,她是为了拿白束的判词,裴文箫拨开人群,朗声道,那份判词被马副将落在地牢里了。
靖安侯爷笑道:哦?可当初裴大人拿出供词的时候可没有这份说辞啊,既然那份供词在京兆府的地牢内,裴大人当时跟顾宣大人说一声不就好了,擅闯地牢可是重罪。
他的眸光中有挑衅和轻蔑。
他又看向上座:范尚书,我朝律法,擅闯地牢可是要立刻羁押进刑部的啊,这两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雷声协以白亮的闪电落了下来,天变得越来越阴沉。
这范尚书额间出汗,这本来是来审理靖安侯爷的事,反倒被审理了。
姜如倾捏了捏拳,如果当时和顾宣说,那份供词恐怕早就被毁了。
她走上前,作揖道,各位大人,小女子在旁听了这么久,容我说几句。
靖安侯爷眯着眼看向她:这位是齐国人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一个大齐人,掺和什么魏国的事。
裴文箫牵过她的手,姜如倾反握住,示意他放心,她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笑道:是,我是齐国的五公主,姜如倾。
人群内正要起喧闹,她又说道:不过我也是镇国公下过聘的夫人,嫁夫从夫,我自然也算是半个魏国人,所以侯爷别一口一个叛军叛徒来指摘我,我担待不起,不过小女子有一点不明白啊,还请侯爷指教。
说。
如果是有人带着去地牢,是不是就不算擅闯了?她笑道,你刚刚也说了,是仗着顾景的喜欢,由他领进去的,而且
她看向地上跪着的侍役,那晚进去的明明不是表姐,是我呀!你忘了,第二天我还去找了顾景呢,顾景都在顾宣面前承认那晚是我。
又望向裴文萧和俊书,笑道:你们不用帮我掩饰了,我来说。
那晚表姐带着帷幔,那人根本不可能看到过表姐的样貌,而她第二天去寻顾景,现场可是很多人都看到的。
侍役眼神慌乱,看看她,又看看靖安侯爷,大气也不敢出。
范尚书看向他,敲着镇尺:说实话!
侍役被震慑地趴伏在地,哆哆嗦嗦指向姜如倾,是她。
姜如倾点点头,笑道:范尚书,我可以说说那晚发生了什么,我去给顾景送餐食,他一时兴起,邀请我去地牢参观他的三色铜锁,我作为公主从来没去过这样的地方,自然很兴奋,还进到牢狱内体验了下,没想到就发现了供词,出来后交给了裴大人,所以没有所谓的擅闯,也和表姐无关,何况这不能算罪过吧!
她的声调又娇又柔,如山间清泉叮咛入耳,让本是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范尚书很认真地听着,点点头:自然不算,那这不能算作白鹭是细作的证据。
等等,姜公主不觉得自己说得很可笑么?靖安侯爷锁视着她,顾景是众所周知的痴情种子,为了白鹭五年未娶,怎会看上你?而且你已是裴大人的妻子,怎又会给顾景去送餐食?!
姜如倾在裴文箫身边低语了声:夫君抱歉,我要造次了啊。
裴文箫还没拉得住她,就见她缓抬莲步,笑眼弯弯,仿若清晨的带露桃杏,极致娇妍。
在场的人皆呼吸一滞。
姜如倾走到靖安侯爷的面前,双眸带水,敛了敛眸,笑道:侯爷是说,顾景不爱美人?
她在心中却暗自腹诽,这是她第一次利用美貌,要不是被靖安侯爷逼迫至此,她恐怕此生都不会拿美貌做武器。
可对于在场的众人确实受用的。
明明是极度放肆的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却是一派天真烂漫,一寸横波。
看得人是春心荡漾,总算明白祸国之姿是从何而来。
是啊,何人不爱这样的美人?
靖安侯爷一噎,他确实没见过比眼前长得更好看的女子,也难怪白束那小子连她的一根四分五裂的素簪都不舍得扔。
他培养了白束十八年,却被这女子短短两月尽毁。
他怎么能不恨!
至于送餐食,姜如倾拢了拢长发,爱美之人人皆有之,顾公子长得那么好,他既然对我有心,我自然
原来是裴大人戴绿帽子一事,众人了然,联想到最近的事,难怪他要从镇国公府搬出来,原来是要看护好自己浪荡的妻子,不禁猜测,恐怕顾景也是被裴大人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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