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箫不由自主地用修指抚上,不会。
语气是不容置喙的肯定。
姜如倾的后脊滚过一阵颤栗。
他的不假思索的一声不会,如千军万马在她心中碾过,雷霆万钧,不容分说,带有王者的傲视群雄,让人臣服。
她的心中瞬时安心,问道:可他后来问的檐牙举架又是何意?是在暗示什么?
举架?
姜如倾知道他不懂工匠这些术语,耐心解释了番:举架就是木架中相邻两檀底面的垂直距离,通俗来说,就是用来计算屋顶坡面的斜度。
裴文箫点点头,等她往下说。
姜如倾继续:而万悦城的屋顶用得是五举,这是白束提出来的,有助于排水,他明明知道,还要明知故问,我想了一下午不知他的用意。
裴文箫见她在讲述自己的万悦城时,眸中似鎏金珐琅,璀璨到让人不敢直视,作揖笑道:多谢姜先生训蒙,裴某受益匪浅。
气氛陡然变得轻盈舒快。
姜如倾捶了捶他的肩,心中因他这一调侃,轻快不少,那裴大人有何高见?
他沉吟片刻,问道:这是第几道工序?
毡背铺瓦是最后的工序了,而且还要选吉日而行。
裴文箫在月色下踱步,良久呢喃:吉时,风水,五举,或许症结不在举架上,而是在五这个数字上。
姜如倾一头雾水。
裴文箫说着自己的猜想:自古五就代表着种种因由,五常是仁义礼智信,五行是金木水火土,佛学中又有布施行、持戒行、忍辱行、精进行、止观行等五类。
姜如倾听得懵懂,不知所然,有些着急,裴先生说明白些。
裴文萧听她的称呼,不由地唇角微扬,解释道:既然要吉日选取,那此五对应的自然就是阴阳五行,也就是常说的金木水火土,阴阳五行,包罗万象,而在晋阳的郊外有一座山,叫做万象山。
他苦笑了下:那山倒是很适合隐藏弓箭手。
姜如倾听到这里算听明白了,瞳眸睁大:裴先生的意思是,白束在帮我们?
他用这种明知故问的方式,隐晦得指出了九月二十三的秋狩,在万象山,上面布满了弓箭手,会万箭穿心,要万事当心。
晚风袭来,姜如倾的全身滚过一阵轻颤。
裴文箫点了点头,按照这样的推测来看,他的确是在帮我们,往年的狩猎皆在羽偌山。
虽然万象山飞禽猛兽更丰富,但它常年云屯雾集,道路崎岖不平,上山凶险,所有历年秋狩都会避开此处,选择更平坦的羽偌山。
所以裴文箫对秋狩的谋兵布阵皆放在了羽偌山。
但未想到,今年的狩猎会选在万象山,魏颐应该也是想在这天除掉他。
姜如倾对裴文箫睿智赞叹不已,目露钦佩:裴先生文武双全,在下自愧不如。
裴文箫被她调笑,唇角也抿了抿。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娥眉轻皱,问道:不过裴先生,白束会不会在故意诱.导我们?好让你的兵马往万象山转移?
也有可能,裴文箫用修指揉了揉她蹙起的眉川,别担心,明日我去万象山看看。
此山林木层叠,埋伏陷阱至少要提前两月进行准备,真在此处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在布置了。
姜如倾想到他的鞭伤未好,怕他出事,不放心道:我也跟你一起去。
裴文箫刚想回绝,略一思索,眉峰上挑,点了点头。
姜如倾见他痛快答应,踮脚在他唇边落下了浅尝辄止的吻,欢呼雀跃道:裴先生最好了。
裴文箫见她眉目舒展,一双秀眸中装着都是他,仿若明珠千斛,喉间微滚。
夜色浓稠,涌动着暗昧情愫。
他的修掌渐渐往下,揽过她刚刚舞动过的婀娜腰肢,眸色渐深,以后不能为其他男人的事跳舞。
姜如倾一愣,原来他看到了。
虽然她是因为白束的那几句话心中郁结,想通过跳舞来外泄情绪,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担心他啊。
裴文箫凝视着她:下次,跳得时候只能想我。
她舞动之时,翩翩跹跹,楚腰蛴领,如流风回雪,眼尾一扬,满含春光潋滟,极尽妩媚,但又有种难以言说的圣洁,矜贵与娇柔相融,能将人的心弦都勾了去。
他不允许她跳舞的时候想着别人。
姜如倾低笑,裴大人真霸道。
温柔的时候是先生,霸道的时候是大人,她分明得很。
眉眼弯弯,娇唇在唇角微扬之时愈加红艳。
裴文箫眸底欲.色翻涌,俯身吻住了她的唇,轻撬牙关。
香甜变得不再那么若有若无,反而演变得更加浓郁,缠绕着他的冷香,攀附而上,打翻了满院的冷寂。
他强势地攥过她的纤纤素手环抱在他的腰侧,紧紧拢着她,握着她不盈一握的柳腰,在她唇齿间汹.涌勾缠,像足了她所说的霸道。
姜如倾的脚趾在软鞋内蜷缩,浑身酥.软地如一汪春水,在他予求中融化。
夫人,听芳沁说您在这,我家主子怎么还没回品山从廊下走来,语气中满是愁苦。
但来字还没说出口,就见自家大人站在正庭中,目露寒光盯着他,怀中护着夫人。
品山脸色一变,他见大人的薄唇在月色下是明艳的嫣红,自是知道自己撞见了什么,心中打着擂鼓,忙支支吾吾地退下:我什么也没看见,大人继续。
话毕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姜如倾依偎在裴文箫怀里哭笑不得,这没看见怎么知道继续。
她捶着裴文箫的肩,娇嗔道:都怪你,以后品山怎么看我这个当家主母啊。
裴文箫轻笑,管他怎么看。
他将她拦腰一起,往正院走去,我看就行。
姜如倾轻呼,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无碍。
翌日。
姜如倾醒来时,裴文箫已经在院中练了半个时辰的剑了,她笑了笑,他昨晚没得逞,用这个方式纾解倒是不错。
裴文箫这几日身上有伤,可以不用上朝,但却被御史参了一本,说他不上朝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拥兵自重,惘逆之心可见一斑,昨日进宫就是为了此事。
新帝趁机又剥削了他骁骑五营的兵权。
她对庙堂之上的事不算了解,昨晚在榻上见他睡不着,便忍着困意,和他聊了起来:那为何皇上不将你的兵权全部收走?
裴文箫勾着她的发尾把玩,魏国兵权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魏颐手上,一部分在他手上。先帝曾下过御令,不可全数剥夺镇国公府的兵权,重罚也只能收走四成兵力。
一个是先帝对镇国公府的信任,其次也是对新帝的约束,让他有把剑悬于顶上,能对朝堂慎重其事。
姜如倾叹息:可这也会把镇国公府推上风口浪尖吧。
裴文箫的手一顿,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一层,的确,拥兵是恩赐,也是枷锁。
以靖安侯府的世家对他虎视眈眈,在魏颐耳边吹了五年的风,说他裴文箫定会有一天倚势挟权,谋权篡位。
话说多了,本不相信的谎言,说着说着也就被人相信了。
骁骑五营是骁骑军中最大的一个营,且均是精锐,加上先前的骁骑七营,刚好四成兵被拿走。
后来说着说着他又缠上来,修指捻花,吻着她的雪脯,被她狠心地手脚并踹赶到外间榻上,这一觉才算安稳
姜如倾着一身石榴织金翻领窄锦袍,腰系革带,足踏软靴,从屋内踏出。
裴文箫刚舞完剑,正在擦汗,见她又恢复了舟公子时的俊俏郎君装束,嘴角微勾:我去换身衣裳,我们就出发。
姜如倾点头如捣蒜,笑颜晏晏,眸光中很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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