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景-(43)(2 / 2)

一时间赵琼华也不知道是该说谢云辞精明还是愚钝了。

趁着太和殿的宫宴还没结束, 我们偷偷溜出去,等宫禁之前我再送你回来。

没理会她那句人情迟早会还完的玩笑话,谢云辞兀自抓住她手腕,一边说着,一边就将人往外带去。

相比于翊坤宫,景和宫距离皇宫宫门处更近一些。

仁宗后宫的妃嫔并不多,常年得宠的便是谢贵妃和赵淑妃二人,选秀也于多年前暂停,冷宫也因此搁置许久。

许是常年无人居住,经过时赵琼华只觉荒凉,夹杂着鲜有生气的荒芜。

与前世她所住的南燕冷宫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差别便只在于南燕冷宫中有人日日凄苦悲鸣,而这里只有阵阵穿堂风罢了。

后面的路赵琼华鲜少会来,也不甚熟悉,她就只能亦步亦趋地更在谢云辞身后,穿过重重宫闱,谢云辞始终都没放开过她的手。

赵琼华能看得出来,他对这一片的路很是熟悉。

跟随着谢云辞绕过七八个转弯后,她没忍住,谢云辞,你之前经常来这里吗?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从前我不喜欢去练武,我娘逮住我便满院子打我。后来我悄悄跑到姑姑这里,怕我娘追来,就正好来后面冷宫躲个清静。

久而久之就熟门熟路了。

明明该是难过的事,谢云辞却说得漫不经心。

语罢,他还饶有趣味地看向赵琼华,我倒是还听说,从前我们的琼华郡主也没少被淑妃娘娘追着教训。我们也算是同命相怜了。

谁和你同命相怜了。

我娘很温柔的。她顶多是让我去祠堂抄写,然后再让我哥来管我。

想起从前赵琼华写的一手难以入目的字,谢云辞一阵扶额长叹,长公主肯定是看不下去你那一手字了。

若他是教习赵琼华书法的先生,看到从前她写的字,怕是也要开始内省。

谢云辞!今日端阳,你再这样我就

提起从前顽劣不堪的事迹,赵琼华咬牙切齿地说道,想抬脚去踹谢云辞时,却被他轻轻躲过。

可她却没能及时收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惊得谢云辞连忙扶住她腰身,等她好好站稳后才又松开手,是我错了,不逗你了。

你若是不去,画舫上的雅间我岂不是白买了吗?

即便赵琼华的后半句话尚且未来得及说出口,但精明如谢云辞,又怎么可能会猜不到她想说的是什么。

画舫上的雅间?

什么雅间?

望进赵琼华写满疑惑的双眸,谢云辞轻笑一声,又补了简短的四个字:五百金呢。

赵琼华稍一转弯,将谢云辞的话连起来后便明白他是何意思。

合着这人为了看一场龙舟赛应应端午的景,便直接花了五百金去画舫上占了间雅间。

还真是有闲情雅致。

她启唇,一番欲言又止,脸色沉沉,酝酿良久才吐出一句,谢云辞,你可真会享受啊。

郡主过奖。

说话间,谢云辞已经带着赵琼华绕过了冷宫,来到皇宫西门乘上谢云辞一早派人准备好的马车。

经过宫门时,柏余拿出谢云辞的令牌交由侍卫过目。

见是谢云辞的马车,驾车的人又是熟脸的柏余,侍卫确认过后便放行了。

至始至终,谢云辞都未曾露面。宫门侍卫更也没想到赵琼华也会在马车里。

我小睡一会儿,你记得叫醒我。

赵琼华一向不喜欢马车的颠簸,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上马车便要小憩片刻的习惯,刚和谢云辞说完没多久,她便已经抱着软枕阖眼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赵琼华要更安静乖巧些,褪去白日里的故作坚强,此时的她才更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无忧无虑,不用整日里和人虚以委蛇、被迫算计。

活成她最初也是最本真的模样。

给赵琼华盖上一条薄毯,又将她的碎发全都拢到耳后,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后,谢云辞才抬手微微挑起车帘,去查查镇宁侯一行人都到哪里了?

顿了顿,他回眸,借着清冷月色,他目光轻轻落在赵琼华恬静的睡颜上,转而继续吩咐道:让南燕公主再迟一点进京,你们自己处理,不要伤及她性命就好。

今夜你们不用再随同了。

凉意侵袭的风声中,只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是,便又消匿无声。

*

京中的端阳节向来热闹非凡,不似上元节或轻花节那般满街喧闹、一派火树银花的繁盛,端阳节这日,京中百姓更偏向于去京郊的临翠湖观看龙舟赛。

临翠湖是京郊附近最为广阔的天然湖,最初不过是世家子弟闲来泛舟游玩所用,久而久之便被用于端阳节时的龙舟赛。

百姓一般都在对岸观看,好及时见证是哪组龙舟拔得头筹。

每逢端阳节的龙舟赛,便会有人在临翠湖的不远处放置几张木桌,用作临时下注画押的地方。闲来有兴致的人也可去下注,凭着运气赌一赌今年的桂冠花落谁家。

临翠湖距离京城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后,马车便稳稳停靠在湖畔的小路上。

湖畔芦苇迎风摇曳,却依旧隔不住远处的人潮喧嚣。

琼华,醒醒。谢云辞轻轻拍着赵琼华的肩,声音放低放柔,只怕会突然惊扰到小姑娘,我们已经到临翠湖了。

听到声音,赵琼华懵懂地睁开双眼,整个人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到了啊。龙舟赛已经开始了吗?

快了,等我们到雅间后就差不多了。

谢云辞说道,径自斟了一盏桂花蜜递给赵琼华,又从马车的暗格里寻出一件崭新的、棠梨色的薄披风,夜里天凉,一会儿出去时记得披上,别着了风寒。

许是刚睡醒,赵琼华还有些迷糊,只乖乖点头应声,捧着桂花蜜小口喝完,稍缓片刻后她才觉得整个人清醒过来。

凝视着手中新做的披风,赵琼华披上系好绑带后又看向谢云辞,见他没有其他动作,疑惑出声:你不多穿一件吗?

不用。我在军中习惯了。一点凉风而已,不碍事。

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桃木梳,谢云辞小心替她梳理着被睡乱的青丝。见她想躲,谢云辞一手揽住她腰身,声音微沉,带着些许道不明的蛊惑意味:别动,头发乱了。

哦。

赵琼华低低应一声,脸颊泛红,连带着耳廓似烧灼般一般热烫。

像是远处的人声鼎沸渐熄,四周寂静无声,赵琼华垂眸便是谢云辞的一袭绛红锦袍,除却能感受到谢云辞在轻轻为她梳妆外,便是他那揽着自己腰身的手。

有力、温烫。

仿佛又如同方才那盏桂花蜜,味美甘甜,暖至心扉,是令人她忍不住想一尝再尝的滋味。

又似乎有种别样的感觉。

止住那些荒唐念头,赵琼华不用抬手去摸,都只觉脸颊上的烫意愈发灼热,她垂眸,不敢乱看。

从未有过这般感觉。

她只觉心乱如麻,又片片不得解。

片刻后谢云辞终于松开她,见他还要替她挽上发簪,赵琼华心下一惊,一手先行夺过发簪寥寥别至发髻上,带着匆惶掀开车帘,不等柏余放好步梯,她就径直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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