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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那些陌生的同门她看也不看,忽然往前跑了十几步,直到那机关蝮蛇在广场上砸出的深深的沟壑面前,才停步。
褚师钰垂眸看着她,眼睛无悲无喜。
公仪濛神色俱厉,说:“可是,可是……可是你一直都……”
她说不下去了,但是大家都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
可是褚师钰身上一直都有这种莲花水香。
几乎是在世界上其他地方都绝对闻不到的奇异的香调,她总是站在细雨蒙蒙中,长长的裙摆拖在水坑里,皮肤诡异的柔软而白皙,那张脸也是精致得宛如瓷像。
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性——
她早就该死了。
但不知用何种诡异的手段活到了现在。
顾千秋微微停了一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郁阳泽也停下来等他,不过明显注意力没有分出一点点去,对避世隐居的门派中的诡异秘辛没有丝毫兴趣,也不好奇他们师徒会如何发展,只是看着顾千秋。
从侧面的角度,他更像从前了。
大概是相由心生,或者是因为修习了数枝雪的缘故,这季家小少爷的皮囊逐渐改变。
本来下垂而圆润的眼睛,不知何时锋利了起来,鼻梁更高,从侧面看上去,几乎是带着威严而冷漠的。
但下一秒,顾千秋侧头过来,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哦,虽然逐渐长成了曾经威严冷漠的样子,但是身高并没有跟上呢,现在还需要微微抬眸才能看他。
郁阳泽摇摇头。
顾千秋笑得像个狐狸似的:“明明有的。”
郁阳泽:“嗯?”
顾千秋抬着下巴:“有你的目光啊。”
郁阳泽害羞的愣了一下,默默移开目光,耳朵尖红红。
整个修真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顾千秋除了快趁热喝了,根本不做他想。
什么呼延献?褚师钰?颜子行?公仪濛?第五程?
管不着啊,管不着。
他现在就管得着郁阳泽就行。
公仪濛要跨过那道沟壑向前,被褚师钰毫不客气地挡了。
但是她说:“庄主,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二庄的人!”
东风吹散少年梦,大大咧咧的姑娘,也在今天学会了无声落泪。
但她的语气是如此坚定:“我做不成大义灭亲的英雄,师父,如果你要一条路走到黑的话,就把我也带上吧!”
说完,毫无防备的第五程被她从剑鞘中抽走了裁云!
“等等!”第五程大喊,声音都走调了。
公仪濛将裁云剑横亘在自己的颈间,剑锋入肉,深深见血。
这简直像是一场无声的闹剧。
周围的师兄弟们静默的站在雨中注视着她,情绪多变而复杂。
顾千秋和郁阳泽也转回了身。
台阶之上的褚师钰如一朵盛开的白色莲花,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力,细条条的身躯像是花茎,面容却因为隔着烟雨而看不清。
而公仪濛站在碎裂的白玉废墟上,决绝。
只有第五程,不管不顾地直接伸手去抓剑身,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长剑差点将他整个手掌都切落下来:“不行!”
颜子行到底是心软,露出犹豫而痛苦的神色。
但虽然人人都站在这里,但是人人之间就像是隔着再也越不过去的天堑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褚师钰忽然笑了:“小濛。”
众人还以为她要服软──至少会说两句好听的。
但是,谁能料到,她一开口居然说的是:“动手啊。怎么不敢?”
公仪濛的手猛烈颤抖起来。
但裁云剑身被第五程用力抓着,所以没有切开她颈部的皮肤,只发出像是灵气注入的颤抖的嗡鸣。
顾千秋朝郁阳泽歪了歪头,无声问道:“她在干嘛?怂恿公仪濛自杀吗?”
郁阳泽眼神都没抬一下:“嗯嗯。”
顾千秋有点生气:“你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吗?”
郁阳泽再道:“嗯嗯嗯。”
听不清楚,叽里咕噜的,想亲。
颜子行也有些不可思议,低声:“师妹?”
褚师钰忽然迈步下了台阶,踏平那沟壑,走进烟雨里。
然后轻飘飘地拨开裁云剑,轻飘飘地拂走第五程,把浑身颤抖的公仪濛抱进了怀里,语气是如此的轻而软:
“小濛,你不是大义灭亲的人,也不是有胆子自裁的人。你是我认识的孩子中,最惜命、最想活下去的,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公仪濛浑身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个躯体贴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起伏,像是水波,凉凉的雨顺着身体往下流,又像是常年受润泽的石头,流水打磨的温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