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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高不可攀的书院主人。
如今却狼狈至此。
第五程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只好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蹲下。
他尚未来得及说话,项良反而率先开口了:
“你要帮他?哈,你要……背叛师父么?”
老王八受伤太重,嗓子也沙哑了。
他抬起头,便能见轩辕在他颈项间留下的贯穿剑痕。
以至于老王八一开口,是直接从肺腔里传出来的漏气音,嘶哑走调,异常难听,跟个鬼叫似的。
第五程还是绷着那张无情的脸,问道:“……你,为什么要打不二庄?就为了那个呼延献?”
一旁的呼延献含蓄的笑了一下,算是接下了这个“祸水”的名头。
项良将目光转向呼延献,死死盯着。
真就是,死死盯着,跟死人的目光一样不会晃动,直勾勾地看进皮肉骨相里去。
“是啊……”项良用气音说。
第五程闭了闭眼睛。
“是啊。”项良再次低声重复。
他眼前忽然出现了好多好多的画面。
就和临死前的走马灯一样。
少年时、青年时、中年时都飞速掠过。
生、死、病、苦也是不值一提。
唯有一个画面,格外鲜亮而清晰。
大军压境,黑云蔽日,中原的皇陵之下,永无天日的棺材被掀开,光华灿烂的尸体。
他甚至能够记住每一个细节——
那人当时的发丝几分、眉眼何弯、衣褶走向。
还有那粉黛玉容的菱花面、肘上带着的黄金臂钏、颈间挂着的繁杂金玉珍珠链,艳色耳坠一点奇石红如血。
第143章
项良想着想着,就开始怪笑起来。
跟个破风箱似的,“嗬嗬嗬”地漏气。
第五程觉得这个样子的师父太陌生了。
他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眉头却还是死紧,牢牢盯着项良,要做最后的挣扎。
“那个,《渡死录》……”第五程问。
明明已经亲眼所见了。
却还是要听到项良亲口承认。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相信,才会真的死心。
“啊……是啊。”项良好久才反应过来似的,说道,“所以你要背叛我吗?你要站在他那边?”
这等不在乎的语气。
第五程起身,垂眸看着支不起身的项良。
他睫毛很浓密,这一垂眸,几乎被盖住了眼神中所有的光,就像是睡着了般阖眼。
沧海书院无数的弟子从他身边走过去。
“大师兄。”“大师兄。”
他们是这么说的。
然后,走到了结局已定的地方,不二庄。
跟着项良出门的时候,也许人人都以为这是一次宗门的入世,雀跃欢喜者不在少数。
但是谁也没想到,堂堂沧海书院的院主,会带着一本《渡死录》。
“……”第五程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才抬起眼眸,说道,“我要站在正确的那边。”
如果欺师灭祖才是正途。
那他,也不介意为此赴命。
正在这时,郎本好像醒来了。
又或者,他已经醒来很久,不作声,一直听到现在。
郎本踉跄着来到牢门边,脸上挂彩。
足以窥见秋珂是个下狠手的。
第五程嘴唇轻动,似乎有些想说话。
但郎本比他先开口:“大师兄……第五师兄,师叔死了,师兄师姐也都死了。”
第五程把话都咽回去了,听他说。
郎本继续道:“你素日里最喜欢我。我没做什么坏事,大师兄,你救救我。”
第五程皱眉看他,继而冷漠地转开目光:
“是么?那你手背上的蝴蝶是怎么回事?”
郎本瞬间捂住了自己的手背。
几乎只有一秒钟,他就完全放弃了刚才装出来的可怜样子,也冷冷地看着第五程。
看着看着,郎本也开始冷笑。
这一瞬间,让他看起来和地上的项良如出一辙,都那么令人不舒服。
“当初我就不该救盛休!”
郎本恶狠狠地说,似乎在第五程面前完全控制不住情绪,上前抓住牢门的铁杆,晃得那金属哗啦啦地响。
“就该直接让他被淹死在海里喂鱼!”
第五程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郎本……”
郎本激动地向前,说:“师兄,第五师兄,你就算不站在我们这边,也绝不允许站在盛休那边!站在谁那边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盛休!”
第五程站在那里,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郎本从里面伸出手来,但无论怎么费力,都不可能碰到第五程的半片衣角。
但同样,第五程也没有转身离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