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乾不是个省油的灯,韶则又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三言两语就被陆乾唬住了。
你可知,大业之前,是哪一朝?
韶则平日里素来不爱看书,只喜欢侍弄鸟儿,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惹得铜牛眉头直跳。
陆乾愤愤然地用牛蹄敲了敲桌面,大业之前,是天楚!你都不看史书的吗?你个笨蛋!真搞不懂天命怎么会落在你这种笨蛋的头上。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
韶则这样的,文不会文,武不会武,更不会帝王之术,偏偏人家有天命加持,气运好,任何事情都无需自己出手,身边助力不断。
陆乾越想越觉得气,便铆足了劲欺负这憨憨。
朕乃天楚最后一任帝王,被你大业所灭,虽是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国度,但你叫我一声祖宗,也不为过吧!
韶则被吓得不轻,将鸟窝护在怀里,祖祖宗,可你为什么是这副样貌?
韶则眼中,陆乾半个身体隐没在阴影中,块头不大,看上去像个古董,铜牛怒目瞪着他,脸上泛光,一副凶悍无比的模样。
你大业灭了天楚,朕心有不甘,死不瞑目,便附身于铜牛,来找你讨债!
铜牛一凶他,韶则就莫名觉得委屈。
天楚是他先祖灭的,怎么过了百年,偏要找他讨债?
韶则安置好鸟巢,低声解释:我又不是大业的皇帝我也不想当皇帝
闭嘴!天命落在你头上,这皇帝,你不当也得当!这债,你不还也得还!
陆乾就没见过这么不求上进的皇子,这要是自己的子孙,早就一棍打死了,只可惜,他亡国时,连老婆都没讨到手,更别提留个种了
陆乾嚣张的气势也就持续一阵,便头脑发晕地伏了下来,饿瘫了。
韶则有一副好心肠,看见原本硬邦邦直挺挺的铜牛,忽然像化掉一样,在他的书桌上瘫成饼状,便关切地上前询问。
祖祖宗,你你怎么了?
铜牛眯着眼,奄奄一息地扣住了韶则的一只手,虚弱地说:
先给朕烧八炷高香剩下的债,等朕吃饱了,再慢慢算
秦太后有孕的事很快就震动了整个朝堂。
萧元思联合一众老臣,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命脉,在朝堂上大力抨击,说她腹中所怀,非业帝血脉,是个孽种。
太后德不配位,不能服众,自然无法掌控朝堂,一夜之间,朝堂的风向变了。
面对众多指责,秦太后无力面对,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腹中孽种是怎么来的!
先前被白文星探查出有四个月身孕时,她还以为是这丫头在骗她。
御医每个月都会来诊平安脉,上个月她还好好的,怎么她莫名其妙就会有四个月的身孕?
更何况她最近的心思都放在朝堂上,根本没有与任何男人有亲密关系。
可那晚,前来帮她复位手腕的御医们,在轮番诊脉后,竟然告诉她,她真的有身孕了!
秦太后有如遭受晴天霹雳,她与业帝相处这么多年,一无所出,怎么现在凭空就有了个孩子?还四个月大了!
秦太后不信这个邪,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她都不能要。
于是当晚就让御医开了副落胎的方子。
原本一个时辰就能起效的,可她等了这么久,竟然毫无反应!
秦太后只能硬着头皮灌了一碗又一碗漆黑的药汤,为何这药没有半点用处!为何胎儿还在蠕动!
她慌张地砸碎了药碗,开始采用更加极端的方式落胎。
可那些方法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秦太后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像个疯子一样,红着眼睛喃喃:
怪物本宫怀了个怪物
天空中乌云席卷,一道惊雷劈了下来,刹那间,烛火全灭,秦太后面色诡异。
彼时姜染正在温香渠中,泡着温泉打盹。
这道惊雷出现地莫名其妙,将他吵醒,姜染猛然睁开了眼,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顿时睡意全无。
温香渠附近一片漆黑,怪风阵阵,将烛火全部吹熄。
他从水中站了起来,赤身上岸,地砖湿冷,他赤足踩在上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边雷声隆隆,云层还在不断积聚,大业皇宫上方,电闪雷鸣,引地宫外百姓出门观看。
看啊,这云怎么都堆积在皇宫上头?
是啊,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不详,怎会有如此诡异之事?
云层之中,积雷无数,每当有闪电落下,黑暗中会有短暂光明。
姜染随手扯了件衣服往身上一罩,还没来得及系好系带,就在闪电中隐约窥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朝着自己走来。
他一时紧张,脚下一滑,栽在了某人温暖的胸膛之上。
是我。银眷安慰他。
姜染的衣服没系好,看见他滑倒,银眷便下意识去接住了他,此时两只手都贴在他腰间的肉上。
姜染刚泡了温泉,将满身冰凉的血液捂热了一些,皮肤摸上去暖暖的,但也不及他的手暖。
他的腰身很窄,皮肤细滑,表面还有些湿润,被银眷搂了个满怀,湿润的长发也落在腰间,气味清冽。
外面怎么了?姜染问他。
银眷的呼吸被打乱了,他像往常一样压抑着无尽的欲念,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罩在了姜染身上:
天罚已至,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便拉着他的手向外走。
等一下,天罚?
大业皇宫上方,怎么会降下天罚?
以往姜染为妖收尸时,他也见过天道惩罚,可天罚平时只针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妖魔,姜染抬头看着浓云密布的天空,这么大的范围,竟然将整个大业皇宫都笼罩在内。
他从没见过这么大范围的雷劫!
这是要将整个皇宫都化为焦土吗?
可皇宫里还有许多无辜之人,究竟这宫里发生了什么,会让天道不顾那么多人的性命,宁愿牺牲所有人,也要诛杀?
先生!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文星焦急地扯了扯姜染的衣摆,不断催促。
姜染看着这漫天的雷,摸了摸腰间的铜衡,这些无辜的生灵,难道就真的没办法拯救了吗?
此时,正在韶则书房中吃饱喝足的陆乾,也有所感应。
他从书桌上一跃而下,看了看天,准备跑路。
刚走了几步,想起还在书房中打盹的韶则,这家伙对自己挺好,又是个好拿捏的,如果就这么死了,对他来说不太划算。
越想越觉得不忍,于是又折返回去,一蹄子踹醒了韶则,快跟朕走!
韶则一只眼被牛蹄踹地乌青,迷迷糊糊跟着铜牛跑出了屋子,仰头看看天,下雨了,要不要带伞?
铜牛恨铁不成钢,你是傻的么!能不能别这么憨,我们这是在逃命!
那我的鸟韶则又跑回去,要保护那些鸟。
大一些的鸟早就感应到危险,飞走了,可雏鸟还不会飞,韶则实在放心不下。
陆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一横,那朕不管你的死活了!
说罢,就自己跑了。
雷声越来越密集,许多白日当值疲惫的人,此刻还沉浸在梦乡。
陆乾在宫道上撒开蹄子奔跑,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韶则随手拿起一根毛笔,挽起长发,虔诚万分地点燃一根香,递到他面前的模样。
笨蛋!真是个笨蛋!他在雨中破口大骂。
拐过这个弯,终于见到了老熟人,姜染!天罚已至,还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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