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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啊,从一开始,便是

——“死局”

他看着不远处在与人交谈的父亲,有种不真实且奇怪的感觉,因为在他看到的画面里,父亲安详地躺在巨大的棺柩里,他很早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与父亲交谈,从父亲手中接过东西的每一个互动的瞬间都让他觉得十分异样,他知道,他看到的画面里,是即将到来的现实,那个“现实”与眼前的这个重叠在一起,让他无比困惑,他眼前的这个人,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能看到父亲对他出色的学业欣慰的笑容,也能听到父亲向别人介绍自己时的骄傲与赞赏。他病中偶然睁开眼看到父亲脸上担忧的神色,他发自内心地,能感受到那份来自血亲的焦急与忧伤,他知道那是一种苦涩的情绪,但他却因此而感到一种喜悦,他很快就放弃了刚开始的困惑,因为他喜欢这种强烈而鲜活的感觉,来自哪里并不重要。

“奉孝,伯父说你又病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郭嘉抬头看向那人,笑着问好道,“是你啊,我很好,很快就能痊愈了。”

“别太勉强自己。”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他现在,看着已经成为现实的场景,只觉得

……非常无聊。

他看着那黑漆漆的棺柩,他试着去感受更多,他慢慢意识到,他无法再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也无法再触碰到那个人的温度,过去这个他生活中常见的人,往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是这样啊。

现在,他知道两种“现实”有何区别了。

他“看着”那些碎片的画面,试图在其中寻找自己熟识的脸,很遗憾,他看到了很多陌生的脸。

家中今日举办宴席,他因为身体病弱所以获得了不必出席的“豁免”。他偷偷溜出去,听到花园处传来清脆的笑声,走近看是一群来自别的家族的女孩子在这里打闹,他远远看着,看着她们的脸,数着她们脸上浮现出多少种表情。

女孩子们注意到他,笑着邀请他一起来玩,他快乐而温顺地走了过去,女孩子们打量着他,然后叽叽喳喳地在商量怎么打扮他,他只是笑着仍由女孩子们将各种珠翠或是花卉装点在自己的头发上。

宴会结束了,女孩子们纷纷和他打招呼离开了,郭嘉见人都走光了,中庭里只剩下自己,他环顾着安静下来的花园,忽然觉得刚才还热闹惬意的夜晚,一下子变得可怖起来。

他用手指捻着花瓣,突然想到,他看到的画面里,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要是都死光了,自己岂不是像现在这样,身处一片死寂之中?

郭嘉长大些后身体好多了,族中的长辈觉得他总是这样待在家里看书不太合适,便委托荀彧带他出去走走。

荀彧一直以为郭嘉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没想到出来后,天天蹿到街上跟各种人聊天,他看上去和每个人都聊得很投入,有时候荀彧甚至觉得,郭嘉出来是在找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近郭嘉总和街尾一家店铺的老板娘聊天,那老板娘每日浓妆艳抹,为人热情泼辣。这天郭嘉抱着一小堆老板娘给的零食回来,荀彧问他和老板娘每天聊什么呢?郭嘉边从荀彧手里抠出被没收的零食,边说道,“她快死了,我想劝劝她。”

荀彧皱眉,问道,“你就这么跟人说话的?”

郭嘉笑着说道,“不是,我劝她离开她丈夫啦,她过几天就要被打死了。”

荀彧想了想,忽然想到她浓妆艳抹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但他很奇怪郭嘉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他也这么问了。

郭嘉说道,“我看见的。”

“书里?”

郭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这里。”

荀彧十分困惑,问道,“你最近看到她丈夫打她了?”

郭嘉摇头,说道,“不是最近的,是几天后。”

“几天?”

“那我不清楚,就是看到了。”

荀彧不太能听懂郭嘉的“看见”到底指什么,但既然郭嘉这么笃定,若这是真的,自然不能无视这种事件,他问道,“那你怎么劝人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郭嘉想了想回答道,“我劝她趁她丈夫睡着后,直接把他杀了。”

荀彧深吸了口气,微微后仰,然后劝道,“你坐在这,慢慢吃着这些零食,我出去一趟,你别乱跑。”

郭嘉知道荀彧愿意帮那个女人,他点了点头。

荀彧去找了那老板娘,老板娘从没见过这么俊的年轻人,跟人多聊了一会儿,荀彧委婉地打听她家里的情况,老板娘说了一堆,忽然她摸着袖子挠了挠,荀彧正好瞄到袖口卷上去的时候,老板娘的手腕上露出了一小段的伤疤,荀彧确信,郭嘉说得是真的。

荀彧试着跟人讲了些,女子受到丈夫伤害可以采取的官府途径,老板娘渐渐听出了他的意思,她慢慢收住了话,干巴巴地劝人赶紧走,正好那老板娘的丈夫办完事回来,眼神不善地看了眼荀彧,荀彧小声地劝老板娘不如现在离开这里,老板娘看了眼走到屋后的丈夫,摇了摇头。然后她说今日要打烊了,再次劝荀彧赶紧离开。

荀彧只得先回去,郭嘉问他事情怎么样了,荀彧说他劝了,但人不愿意走,荀彧觉得不是办法,当即又去了县衙,总算说动了县令派衙役跟他去那老板娘家,正好撞见那老板娘伤痕累累,被打得不成人样地倒在血泊中,她的丈夫正拖着尸体打算扔去山里掩埋。

衙役立刻冲上去把人按倒,那丈夫只是满脸惊惧地看着衙役向他们讨饶,全程没再看妻子任何一眼。

荀彧回去后,郭嘉又问他结果如何。荀彧沉默了,然后微微摇了摇头。郭嘉“啊”了一声跌坐回椅子上,喃喃道,“怎么还提前了……”

郭嘉晚上发起了烧,荀彧只得照顾他。郭嘉睡得很不安稳,他在自己的识海里看到那些凌乱的画面如同海啸般向自己涌来,从前它像是一条安静的河流缓缓地从自己身边流淌而过,此刻,它像是有所感般,叫嚣着冲向郭嘉,郭嘉仰头看着那天幕般的洪流,然后

——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就这么直视着自己的脸,感到自己的身躯如蜡烛般逐渐融化在洪流之中,知道彻底消散。

郭嘉最近迷上了下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一步棋,都得在最恰当的一步里,下在最合适的地方,若是一步错,往往会步步错。荀彧看着郭嘉异常纠结地在下每一步,只得坐下来跟着玩,他不得不反复提醒人该落子了,郭嘉下这么一盘,能从早上下到傍晚,荀彧从没觉得下棋是这么折磨人身心的事情。

“为何不落子?”

“怕错。”

“可以救的。”

郭嘉这才慢慢抬起头看向荀彧,神色是少有的认真,他说道,“教我。”

郭嘉在刻苦研究下棋后,与荀彧对弈了好几局,荀彧见人既然学过了,就没放水,郭嘉接连惨败,他冥思苦想后,将手伸向了已经落子的地方,打算拿回自己走错的那一步,荀彧忙按住,说道,“不是这么玩的。”

“不行吗?”

“不行。”

荀彧有他自己家的事情要忙,不能常来。郭嘉便自己和自己对弈,不过他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他已经找到了自己面前永远存在的敌人,也是教授他谋略与布局的第一位老师

——命运。

郭嘉跟随荀彧去了更远的地方游历,他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以及更多的人。它似乎也向郭嘉开放了更遥远的画面,他们并肩而行,它像是影子一般跟在郭嘉后面,当郭嘉看到画面中的“熟人”,他的影子便攀附上来吞噬掉那个人,然后心满意足地缩了回去。徒留郭嘉站在原地,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人,郭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处高台上,那些地上插着剑,满脸刀痕的人,对他而言,再次变得异样起来。

“抱歉,伯母,路上遇到一些流寇,奉孝他……大概是受到了惊吓,是我的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文若不必自责,奉孝他本就体弱,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荀彧没有说出郭嘉引导而出的这次事件真相。

郭嘉眼睛盯着那裂开的伤痕,一手握着头颅,一手是剩下的身体。

荀彧走进来就是看到郭嘉这副发呆的样子,他注意到郭嘉手上的东西,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拿过来。

“我不小心把她掰断了。”

“我看见了。”荀彧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你拿过去干什么?”

“我在修复这个木偶。”

郭嘉眼睛亮了亮,凑过去看荀彧修复木偶。荀彧的技术很好,每一步都细致地处理着,最后修复好的木偶几乎与原来一致。

郭嘉仔细地看着木偶的断裂处,脖子那里只剩下了浅浅的痕迹。

“你小心些,别又把她掰断了。再掰断你就自己修复吧。”

郭嘉来了劲,非要跟荀彧学这门手艺,荀彧被烦的不行,只得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郭嘉实际操作后,收获了一个破碎的“手艺人梦想”

他又去问荀彧,有什么别的方法能让人“起死回生”。

荀彧发现郭嘉问得问题越发不着边际,但也隐约能察觉到,这或许与郭嘉眼中所见之事有关,郭嘉不说,他就不问。

荀彧想了想说道,“神仙、神仙般的医师……还有自己做梦编的故事。”

郭嘉双手合十表达了感谢,然后伸出双手摊着,笑着看向荀彧,说道,“给点。”

荀彧叹气,回家向兄弟姐妹们搜罗了一圈话本交给了郭嘉。过了几天后,郭嘉挑出自己想看的话本,将剩下的话本还给荀彧,荀彧翻看了下,大部分是他姐妹的话本,过会儿他想起来,又问郭嘉道,“祖母的佛经是不是也在里面,上回我好像不小心放了进去。”

郭嘉点头,但不打算还,他说道,“对,借我看几天。”

“佛经,你几天能看出什么?”

“你说得对,那我不还了。”荀彧气得站起来,郭嘉立刻歪倒下去装死。

荀彧只得坐下,问道,“你想在佛经里看到什么?”

郭嘉没说话,他当时只是随手翻了两下,然后看到了一个词

——因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彧离开前,郭嘉忽然跟人说道,“回去让你的姐妹别看那些话本了,除非她们是想学里面的负心男子怎么害人一生。”

郭嘉又像从前一般整日待在房间里看书,从前看书是在打发无聊的养病时光,现在是熬着身体在夜以继日地看书。

他时常将不满意的话本故事看完直接扔在一边,在他挑灯夜读一段时日后,他成功地再次得了一场“大病”。

荀彧得空来看他,刚进门,郭嘉拖着病躯努力地从床上爬下来,病容枯槁而神情亢奋地抱着书向荀彧冲过去,荀彧吓得停在门口,但人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端庄,他惊道,“回去!”

郭嘉撇了下嘴,慢吞吞地抱着书回到了床上,他平复下激动,然后雀跃地说道,“我找到了!”

荀彧坐在桌边喝着茶,问道,“你找到什么了?”

郭嘉读完了一本英雄故事,当他到英雄出现带来曙光的那刻,心中激荡的情绪久久不能散去,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而当他到英雄战死,万民痛哭吊唁的时候,他又愣住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合上最后一页,抚摸着书的封底,眼睛睁着望向某处,将书抱在怀里,像是在感受它的余韵。

是了,英雄死在故事的最后,便再也不会离开这个故事,它无法夺走英雄,它只能不甘心地徘徊在这个故事之外,却无法触碰。

郭嘉把这些英雄故事放到一起又读了一遍,每个英雄的起点都不相同,只是每一个故事都为之创设了一个又一个绝境,故事将那份绝望不断推向高潮,而到达那份临界点时,那是郭嘉最喜欢的部分,那些绝望的画面,死去的无关角色在那转变的一刻彻底失去颜色,下一秒会是全新的风景。

只是,郭嘉仍然无法描述那每一位英雄在那一刻迸发的到底是什么,那只属于英雄的特质。

它到底是被什么驱散了?那样的变化到底因何而起?

幸运?财富?权势?天赋?智慧?希望?欲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得越多,越发不满意那些故事,他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瞬间的感觉,他知道那是他要的答案。

郭嘉又下床去柜子那拿出一大叠纸放在荀彧面前,期待般地看着荀彧。郭嘉说这是他写的故事,荀彧从中拿出一些看上去不那么皱的像废纸一样的来看。

事实上,那压根不算是故事,上面总起了一位英雄的故事开端,英雄的名字还都挺耳熟的,但是后面紧跟的像是一堆谜语般的残忍情节,上面有不少划掉的痕迹,他能感受到作者在试图塑造同样的时刻,只是似乎都不太满意,最后,所有的英雄都死了。

荀彧把纸好好铺平,看向郭嘉说道,“除了写话本,你长大后还有别的想做的吗?”

“没有。写得不好吗?”

荀彧看着那些纸说道,“这很难评。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郭嘉坐了下来,想了想说道,“我还没看到我想要的画面。或者说,那些画面从出现的那刻起,就不再有任何变化,像一潭死水……”

荀彧知道,郭嘉在谈论他“看见”的那件事,他问道,“所以你打算自己去编写那些画面,将它放入你的英雄故事里,你塑造了一位又一位英雄……舍弃了很多角色,最后同样牺牲了英雄,那最后还剩下什么?”

“那不重要。英雄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其他都无关紧要。”

“……可你没能看到自己想要的画面,你没能写下去,这依旧是一个死局,不是吗?”

郭嘉看向荀彧,荀彧慢慢说道,“去认识更多的人吧。”

“他们会给我答案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会给你更多的灵感。”荀彧起身,收拾好那些纸,就要放回郭嘉的书柜里。

郭嘉摆手道,“那是废稿,不用放回去了。”

荀彧想了想,说道,“收着吧,或许答案也在废稿里。”

荀彧离开后,郭嘉再度入睡,他坐在那不久以后会到来的乱世之景面前。

是的,某一天他忽然就看到了,在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他习以为常而平静地观看那些画面,他再度感到厌倦,此刻,它们宁静地流淌过自己的身边,没有打扰他沉思。

郭嘉看着那些碎片,忽然,他终于注意起那些碎片的周围,那大片的黑暗。

他慢慢站起来,似有所感地向那黑暗走去,他穿过那些画面,他的身体逐渐淹没在那片黑暗之中,他行走在这个无光的黑夜之中,他放缓自己的脚步,他走了很久,很久。

他像是走在一个几乎永无尽头的长廊里,忽然,他走到了一个拐点,他看到前面有一点光亮,他急忙走上前去……

28.英雄故事

郭嘉从藏书室回来,远远地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影,是从学宫大门口那方向来的。

贾诩校服外又套了一层孝服,额上戴了一条白色首絰,学宫内允许家中有亲人去世的学生穿戴相应的服丧衣饰。

周围路过贾诩身边的学生看见他,纷纷礼貌颔首问候,让他节哀顺变,贾诩也一一颔首回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郭嘉看着这人从长廊外的落雪庭院走来,倒像是个融入其中的雪人,身形似乎清瘦了些,走近后又会发现他眼下有些青黑,大概是没休息好。

贾诩走上台阶,没注意到眼前的人是郭嘉,以为对方也要跟他行礼让他节哀,下意识要回礼,结果听到那人说道,“是我,文和。”

贾诩这才抬头看人,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又听到那人说,“别来无恙?”

贾诩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往前走,郭嘉便安静地陪着他走,贾诩需得先去学监那销假,再去整理落下的笔记和功课,他有条不紊地一件一件地去做。

郭嘉看着他还是那般礼数周全地与人对话,却察觉到贾诩的声音似乎比之前要低哑一些。他顺势分摊了一部分贾诩手中的书册,跟着他一起去了贾诩的寝室。

贾诩一推开寝室的门,便感到一股刺骨的凉意,里面虽然如离开时那般整洁,但无人居住难免有些灰尘,他不知为何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走进去。

他将书册摆放好,才去点蜡烛,冬季的光线总是不足,他试了好几次却没点成功,他似乎没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冻僵,有些发颤。

郭嘉起身去贾诩手中拿点火的东西,碰到手的那刻被贾诩的手冰地抖了一下,贾诩也被他的反应略微惊了一下,急忙想拿回点火的东西表示自己可以,被郭嘉轻柔地制止。

郭嘉点上蜡烛后又去生了炭火,给贾诩倒了热茶,等他忙完坐下后,又去轻轻握住贾诩的手没有松开,两人一起坐在贾诩不常用的榻上。

“还冷吗?”郭嘉轻声问道。

“还好。”贾诩回答时,声音有些干涩。

“……结束了吗?”郭嘉斟酌了下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贾诩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并未,只是父亲让我先行回学宫继续学业。”

郭嘉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贾诩,贾诩迟疑了下,还是缓缓开口继续说道,“母亲……身体向来不太好,我本应在家陪同守丧,但父亲他说……我的学业更重要,尽早回学宫才是,母亲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

“令尊说的是,你也切莫太过伤怀,多注意自己身体才是。”郭嘉安慰道

“……”贾诩看着郭嘉,略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不必这样,一路上这样的话,我已听过不下百次。父亲一向开明,他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我没事的。”说完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郭嘉没松开,反而抓地更紧,他看贾诩的脸色似乎因为房间暖和后有所好转,转而说起别的,“令尊确实开明,我倒是更想不明白,怎会教育出你这般恪守礼节的孩子?”

贾诩微微皱眉,撇过头去说道,“你就非得跟我过不去这点了。”

他不知该从何说起,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开口说道,“你当初曾问过我,为何那篇策论未将意思言尽。”他说着看了郭嘉一眼,郭嘉两眼盯着他,果然很感兴趣,贾诩又将视线移开,轻声说道,“麻烦。”

“麻烦?”

“嗯。父亲为人严谨,却治学开明,家中不禁杂学。只是,学宫仍以儒家经典为重。那篇策论的题目……我确实多有感想,但不想节外生枝,既然已经能拿到好的分数,又何必惹来先生们额外的注意。要人理解认同,总是需要多费口舌,得不偿失。”

“……文和果然很有意思。”郭嘉不知该如何评价道。郭嘉见贾诩已经放松下来,便得寸进尺地躺下,躺在人的腿上。

“你这是做什么?”贾诩皱眉,要把人拉起来,郭嘉却耍赖般地侧过身抱住贾诩的腰,埋在人的腰侧声音闷闷地说道,“我果然没看错。不对,是我没看到,只是巧合。”

“你在说什么?”贾诩无语地看着腿上的人,他完全扒不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郭嘉不知看着何处,正要开口又顿了一下,似乎在反复组织语言,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地开口说道,“文和相信,我可以看见一些未来的画面吗?”郭嘉试探着说完这句,盯着贾诩,在等他反应。

贾诩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听完只是略皱下眉,复又恢复平静,平淡地说道,“你不是说自己不是神仙吗?何时有这未卜先知的能力了?”

郭嘉闻言叹了口气,松开贾诩的腰,但还没起身,只是恢复躺平,说道,“我就知道没人相信,你是如此,学长也是如此。”

贾诩听他提起荀彧,心里忽然有种微妙而异样的感觉,他开口道,“你还和学长说了?学长为人端正,哪里会信这种怪力乱神之事?”

郭嘉微微偏过头,看着贾诩承认道,“真说了。”他摆正头,直视着上方出神般开口说道,“自我幼时起便如此,我不能控制什么时候看见,也不能控制看见什么,只能看见一些零碎的画面,但是大多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那些画面最后总是会应验,只是不知何时以及以何种方式应验。再长大些,我似乎能看见更远的未来……”

“所以你想改变些什么吗?”贾诩顺着郭嘉的话问道。

郭嘉轻轻摇头,说道,“不全是,有些事情,我确实想改变其结局,但有些时候,我又乐于看那些人和事走到既定的结局。”

贾诩沉默了下,想起些什么,低声问道,“所以你看到那件事的结局了吗?”

“看到那家的妾室去世,其他人都活着呢。”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在求证一件事。”郭嘉似有些兴奋地说道。

贾诩嗓子有些干涩地问道,“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故事是否能编写下去。”

郭嘉的眼里,终于显现出那份被隐藏起的狂热,他说道,“我为他们设置好发生的条件,他们按照既定的路线去行动,只是……我的故事里多处留有空白,我并不能确定,它是否能进行下去,可是每一次,这个空白都被填上了!”他说着说着去看贾诩,贾诩不去看他。

“你不问我想写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吗?”

贾诩顺着他的话,轻声问道,“你想写什么样的故事?”

郭嘉说道,“我幼时起,便憧憬故事里的英雄,他们屹立于悲剧之中,承受着世间的善恶与苦难,当他们牺牲时,一切都会趋近于完美,并停止在那一刻的胜利,最后他们会成为一种无上荣耀的象征,受万民爱戴。预言中的乱世如约而至,我看着这世间的苦难同样倍感煎熬,所以我与所有人一样,是如此期盼着那位英雄的现世。只是,在我看见的所有画面里,他从未出现,所以我想,或许他正存在于,我所看不见的地方。我不能确定,但若他真的不存在,我便去创造一个英雄出来,我想,我的天赋,正是为我的英雄而生的。”

“……何必做到这个份上?”贾诩眼里被藏起的那份哀伤,此刻隐隐浮现出来,他曾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离开时那人被按倒的情形,午时的街口,那个话本故事和那些人的结局。

郭嘉急忙抬手轻柔地抚摸着贾诩的脸,急忙安抚道,“这一切是值得的,文和,所有的牺牲最后都会被偿还,只要英雄尽早登场,履行他的职责,一切都是来得及的。”

贾诩没有说话,垂下眼没有看郭嘉,郭嘉急忙撑起身体,强迫贾诩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越发轻柔蛊惑道,“就像文和每次都恰好出现在最合适的时候,你从不会真的坐视不理,对不对?”

“即使满手鲜血,身负罪恶?”贾诩死死地盯着郭嘉质问道,郭嘉一把抱住贾诩,轻轻拍着贾诩的背,贴着他耳语道,“我们会一起承担,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完成它。别怕,文和……别再拒绝我……求你……”

郭嘉的声音到最后几乎听不见,贾诩的脑子里思绪彻底混乱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脑海里像是有无数的声音炸开,他听不清,却被迫承受着这份侵扰。

贾诩服丧期间身体本就虚弱,精神上被这么一折腾,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郭嘉接住贾诩倒下来的软绵绵的身体,看着对方脸上脆弱的神情,叹了口气。

他扶着贾诩去到床上,他摸着贾诩的脸,心里想的却是,这是他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郭嘉心里还留有一丝的不忍,但过了今晚,他不能再犹豫了。离开前,他亲吻了一下贾诩的头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29.暗河

贾诩看到郭嘉少见地出现在学宫里,郭嘉身边围着一群人像是在玩什么。贾诩走进去,看到郭嘉拿着箭正要往那筒中投去。

“奉孝,骑御结课测验就要开始了,别玩了。”

郭嘉转过身去,看见贾诩想了想,把手中的箭递过去,故意道,“你投中了我就跟你走。”

贾诩无语道,“你的测验还要我请你去不成?”说完,一手拿过来,眼睛像是测算了下,轻轻一掷,命中,周围人群发出些许欢呼,贾诩耳朵微微有些发热,抓过郭嘉的手腕把人带走。

郭嘉微微挑了下眉,跟着人去考试。

马场上

贾诩看着郭嘉半死不活地跑完一圈,拽着马来到自己面前,贾诩叹了口气,说道,“辛苦你了。”

郭嘉正要感动,就见贾诩上前抬手抚摸着那匹马在安抚它。贾诩这才转过头看向郭嘉,认真道,“跑完全程也很厉害了。”

没等郭嘉试图说点搞人考试心态的话,他忽然感到身侧有一阵风刮起,只见贾诩利落地上马,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策马而出。

郭嘉抬手挡住阳光看着远处的人,久视的眼睛因为强烈的光线有些不适。刚才那么跑了一圈,他有些微微出汗,腿部也些许发颤。他看着那人少有如此恣意而自如的样子,忽然觉得,那种答案即将出现的感觉又来了。

“为何将人牵扯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郭嘉趴在床上,说道,“我想再试一次。”

“你已经选定了?”

郭嘉想了想,说道,“还没确定。但是,他看上去足够合适。”

荀彧叹了口气提醒道,“人家未必愿意。”

“他会的,如果我选择了他。”

荀彧摇头道,“……为了那样的计划做好准备了吗?”

郭嘉见荀彧松口,笑着说道,“到那个时候,他会做好准备的,学长也要做好准备啊。”

“我问的是你。”

郭嘉支起身不解道,“我时刻都准备着啊?”

“包括再一次的失败?”

郭嘉垂下眼,低声说道“……这一次,到真正的结局来临前,我都不会给它下定论。”

荀彧叹气,忽而说道,“幸亏你不爱赌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郭嘉不满道,“我屁股都痛死了,学长还骂我!”

荀彧笑了一下,说道,“生平第一次挨打,感觉如何?”

“……不如何。”郭嘉没好气地趴了回去。

临走前,荀彧忽然又问道,“为什么选择他?”

郭嘉侧着身喝完药,体温居高不下,他有些困倦了,神志不清地张着嘴不知道说了什么。

“奉孝?”

“唔?”郭嘉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根草在戳他,他逐渐看清人脸,那人见他醒来,把杂草扔了,往他额头上放了个冰冰凉凉又柔软的东西。

那人坐在他身边,无语地说道,“天才刚转暖,你不过多动几下就能晕过去,真是厉害。”

他看着那人向来束好的发丝有些许掉出来,被微风吹着,他身旁的青草摇晃着十分喜人,郭嘉躺在草地上,鼻子闻到些许青草的干燥气味,其中又夹杂着些许花香,耳边似有似无地传来悦耳的鸟语声。

他平躺着看着天空,喃喃道,“快春天了啊……”

他再度闭上眼睛,当人失去视觉时,才会真正开始依赖其他的感官。过去眼前是杂乱无章的琐碎信息,现在他被黑暗剥夺视觉,他开始体验那份黑暗下流动的掩藏信息流,在那既定的命运洪流的下方,似乎隐藏着另一条暗河,不同的是,那里的水流温暖而舒爽,它的源头大概是一股自然磅礴而生生不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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