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上杜彧的眼神,质问: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女孩呢?
人在动作前,肢体会透露行动方向,瞬息间,郁臻扔下包,拔腿冲向阁楼!几乎是同时,杜彧追上他!
他对危机的感知相当敏锐,无论身后的人做过什么、说了什么,他都不会停。
你等等,她已经休息了。杜彧说。
郁臻只比对方快一步握住阁楼的门把手,拧动推门跃身而入,在他回身关门的争分夺秒之际,一条手臂横来抵住门!
杜彧的手背青筋暴起,前臂修长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绷紧;一张脸仍是神情淡然,从半合的门缝里看他,佯装不解地问: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郁臻和那条手臂隔着一扇门对峙僵持,他越鼓足劲去推,杜彧的力道越大,始终压他一筹!
一扇风也能吹动的门变做坚若磐石的铁壁,在两人较劲下纹丝不动。郁臻分出心神,扭头查看房内,空无一人,女孩压根不在这里。
他转回去质问杜彧:你把她怎么了?
我送她回房间休息了。
房间里没人!
可能藏起来了,你让我进去,我帮你找她。
嘴里没一句真话的混蛋!
入侵者比防守者有一处优势,想进来的人若用脚或身体卡住门缝,便可进一步突破防线;而杜彧占着身高优势,恰好力量胜过他,只消手臂施力一压,肩膀挤入了门内!
见门关不住,郁臻立即撤手退到床边,掀掉厚沉的被子,攥住轻薄的床单,在引人靠近时揭起一扬,让雪白的布变为遮天蔽日的帘幕盖住对手的头
掀被子是无奈的多余之举,却令杜彧猜到他的下一步行动,对方不等床单落下便挥臂挡开,并擒住他的手腕扭至他后腰,锁着他的肩膀按进床垫!
你!他来不及说话,便被杜彧用手掌捂住了嘴。
不准咬我哦。杜彧语调轻松,但郁臻知道,这是警告。
他挣扎了两下,失望地发现这是一场体力的较量,与技巧无关,体型占据绝对优势。
雨水打在天窗,水痕漉漉流过,变做一道道深深浅浅的阴影,在他们周身流动。
杜彧本想耗尽他的气力和耐性,再收拾他,像蟒蛇缠住猎物那样,让它们窒息、虚弱,再慢慢吞掉;然而郁臻不是脑袋核桃般大的啮齿动物,他很快放弃了挣扎,乖顺地杜彧捆住他的手脚。
只不过他以为杜彧会用绳子,结果对方用的是早就备好的手铐,绑腿用的是质量很好的尼龙绳。
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的。杜彧捆好后,重新压上来,遗憾道,我们好好生活不行吗?你为什么总是和我对着干?
郁臻心脏压得难受,喘息微沉,你应该去看病。
我看过了,医生说没得救。杜彧嘴唇贴着他的耳廓,时不时咬他一下,我就想有个人陪我,你别跑,好不好?
要人陪找你妈去啊!郁臻就剩一张嘴还能随心所欲,你这畜牲,你家里人把你养大是为了让你报复社会乱杀无辜的?你就该被关进疯人院去!
我没杀人。杜彧稍稍起开,让他看清床正对的那面镜子。
明亮的镜面倒映出他的脸,苍白的面色晕着缺氧导致的绯红,原来他也在害怕着。
杜彧说:不是我杀的,他们被镜子吃掉了。
***
餐桌铺着纯白桌布,新鲜的花和崭新的蜡烛,雨后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腥味,清新地吹拂窗帘,贯入屋内。
烛光摇曳,郁臻坐在长桌的主位,杜彧坐在他右面。他们都换了衣服,不算正式,但配得上这顿饭。
郁臻的餐具都裹在未拆的餐巾里,盘子当中的主菜是红酒炖好的牛肉,搭配黄杏和深红酱汁;他的两手被铐住束缚在挺直的后腰,脚也被捆住,全身上下最能灵活转动的是那双乌黑的眼眸。
杜彧是贴心的,并且享受照顾人这件事,用刀叉切开他盘子里的肉,喂了一小块到他嘴边。
给个面子,连我妈我都没这么细心伺候过。
有一种东西叫骨气,如果他有骨气,他应该绝食,宁死不屈,让杜彧头疼,不得不把所有时间和心思花在他身上,最后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但那不是他要的结果。
一些受害者试图跟歹徒绑匪比谁更强硬,仿佛抗争的姿势足够激烈,坏蛋就会服软。就郁臻个人而言,他实在不赞成为了骨气这种东西赔上自己的肋骨或健康;毕竟你不知道坏蛋是否在意你的性命,即使在意,你残疾或是四肢完好,于他而言是否有区别呢。
他不知道杜彧属于哪种坏蛋,但他清楚自己的目标,他要的是:毫发无损的逃出去,让杜彧付出代价。假如情况不如人意,他要付出有限的代价才能逃脱,那也强过才开始就牺牲一部分健康。
所以他张开嘴,吃掉了对方喂给他的食物,保存体力。
杜彧厨艺不错,他早就知道,不过这顿晚餐仍是美味得烙印在他的味蕾里。
你打算绑我多久?
看你表现吧。杜彧喂过他,开始解决自己的晚餐,吃得很快,但餐桌礼仪无可挑剔。
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把你留下。
如果是另一个世界的郁臻,绝对立刻就能领会这句话的含义,可在这个世界里失去最关键记忆的他,直接误解了杜彧的意思。
他失笑道:怎么才算留下?要我跟你结婚吗?
结婚有什么用?杜彧不以为然道,虚伪的契约婚姻我见多了。
你总不能要求我爱你吧。
的确不能,爱太困难了。杜彧放下刀叉,喝了小半杯水,仰头望天道,我想要一个家,或者说一份归属感;我虽然有自己的家,家人对我也很好,可是假如我不出生,他们会更好。
我从小长大的家,在我离开后,就是姐姐的家了。我有很多房子,但那只是一间间房子而已,随时可以更换主人。杜彧的目光转向他,你明白吗?我希望有一个人,是非我不可的,那他在地方,就是我的家了。
郁臻摇头表示不赞同,并道:没有人会非你不可,你想要的,是一只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看不见你就会分离焦虑的宠物吧。
杜彧笑着举起酒,碰了碰他的空杯子,算是正解。
去看病吧你。郁臻和此人再无话可说。
***
夜晚,终于到了夜晚。
郁臻被抱进了阁楼,杜彧将他放在重新铺过的床上,丝毫不松解他的手脚。
你不是想知道那两个小孩去哪里了吗?杜彧拿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一只缺了半角翅膀,再也飞不起来的蝴蝶。
瓶盖戳了三个直径两毫米的通气孔,蝴蝶趴在瓶底,有气无力地扑动着双翅。
过了今晚你就明白了。杜彧用一张小小的方巾盖住罐子,白色笼罩将死的蝴蝶。
眼看杜彧要走,他喊道:你不管我了!
放心,镜子不会吃你和我,它认主人的。杜彧站在门前,补充道,至于你,你有事可以喊我,我会醒的。
郁臻狂躁道:你还是不是人啊!
杜彧说:我是畜牲。
好了,现在知道杜彧是个真正的精神病了。
要在精神病手底下逃出生天,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耐力,幸而两种他都有。
他回忆这一天的遭遇,那女孩多半是被杜彧给藏起来了,所谓镜子吃人的说法,他坚决不相信,那面镜子是邪门得很,但是吃人?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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