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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做屋子的洒扫。
他可以生火做饭。等他会用狐火了,就再不用明杞辛辛苦苦地点竈了。
他还想,他还想说……
能不能,让他再待久一点。
明杞不动声色地端着碗,暗地里打量着辛桉。
少年垂着头,豔丽的眉眼带上了愁色,嘴唇轻轻抿着,几次似张非张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他神情变换了几番,终是一个字也不曾说出口。
“粥不合胃口吗?”明杞将碗轻轻放下,碗沿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要不我去煮些面条来?”
“不是,粥很好吃。”少年慌忙擡起头,一双狐貍眼对上了明杞。
明明是狐貍眼,明杞却从中看出几分类似小鹿的神态。
“我是从问心宗逃出来的。”辛桉将筷子放下,一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在明杞看不见的地方拧了又拧。
“我是,我是半妖……”
明杞静静坐着,听少年磕磕绊绊地讲述着自己的身世。他早注意到,少年很是在乎他的感受,总是擡头看他的神情,往往飞快地瞟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
辛桉讲了自己如何被带到问心宗,如何被关了九年,如何趁机逃出来。说完这些,他不作声了。
“你可知道你父亲在哪儿?”
“父亲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问心宗救我。”辛桉的声音逐渐小下去,到最后只剩了气音。“他被问心宗的人……”
布阵杀害,剖了妖丹。
少年心里难过,眼眶红了一圈。他偏过头,用袖子抹了两下眼角。
“如果没处去,你可以留在我这里。”
辛桉猛地转过头,一双眼因为惊讶而睁得大大的,像是在帮他的主人问真的吗真的吗。
“你可以留下来。”明杞又重複了一遍。他觉着少年实在是可爱的紧,所有心思藏不住的都写在了脸上。
“可以留很久吗……”问完辛桉便有些后悔,这是什麽问题,难不成他要像个无赖一样一直蹭吃蹭住吗。
虽然他确实想。
“可以。”明杞忍不住笑出声,一双桃花眼弯弯的。
像天上的月牙儿。辛桉脑袋里冒出这麽一句。
“你想待多久都可以,要是你想,长长久久地住下去也成。”
要是辛桉此刻是狐貍形态,他那尾巴估计要摇上天了。心里的欢喜兜都兜不住,满满当当的要溢出来,好似是百十个蜜饯儿加起来那般甜。
“我会帮你的忙!”声音有些激动,辛桉有些羞地挡住嘴,“我可以洒扫,能帮你背背篓,而且很快就能生火了。”
“嗯。”明杞点点头,“粥冷了吧,我去给你换热的。”
“不用不用。”辛桉高高兴兴地捧了碗,“冷的也好喝。”
就这样,辛桉在明杞这儿住了下来。
明杞习惯于一个人,独自穿梭了数个位面,在最后一个世界依然一个人安顿下来。但他并不讨厌多一个辛桉——小狐貍很讨人喜欢。
早晨,辛桉背了背篓和明杞一道上山采药。起先明杞还不放心,担心小狐貍的身板儿薄,若是让背篓压坏了可怎麽好。辛桉执意不肯松手,红着脸说自己哪有那麽脆,还能叫草药压坏了。再说了,明杞不也这麽一天天的背过来了。
下午,他就和明杞去镇子上把草药卖了换银两,然后看家里缺哪些日用,一并采买了带上山。
辛桉知道明杞懂医术,能给人看病,慢慢地又发现明杞医术很高超,医馆里遇到疑难杂症,坐堂大夫就会来请明杞,明杞不消多时,或开药,或施针,每每都能给人看好了。
遇上下雨,他们就暂停一天,不出门窝在家里。
明杞喜欢坐在藤木躺椅上看书,他看的杂,诗集随笔话本子都看。
辛桉这时喜欢变作狐貍样,趴在明杞腿上和他一起看。遇到不懂的便用爪子指了,明杞就给他讲。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这是项羽作的……”
对于他,明杞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回答他的问题从来不嫌烦。
辛桉靠在明杞怀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有时,他会卧在门廊那儿,看着屋檐的青瓦。砖瓦被雨水打湿,黑亮黑亮的。雨水沿着瓦沿,串珠似的往下淌。他伸了爪子,接滴落下来的雨水。雨水打到爪子上,啪嗒一声散了。回屋前,他先把爪子在木门槛上蹭干了,然后再进去。
他对于明杞的怀抱已经很熟悉,往往得了空便钻到他怀里去。就这样待着,什麽都不做也是好的。当然,明杞会时不时地给他顺毛。开始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往后便也舒服地呜噜呜噜叫。明杞这时会格外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低低地笑出声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