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吃得差不多了,台上的戏目已从《拷红》唱到《锁麟囊》。夜已深至,漆暗无b。檐下树间挂了一盏又一盏的灯,随风转动,光影浮掠。
时星惯穿浓丽鲜亮的大红飞鱼袍,向来是全金陵最张扬的那位。招招摇摇,十足十的孔雀样。
天天在她这儿吃瘪也就算了,竟还不能还手。
时星趴桌上,怪声叫唤:“要不是我哥……”
江蛮音只在他旁问:“薛止又怎?”
他便转过头,不再顶腔,却也像使脾气般,一个字不肯冒。
江蛮音暗地想,这太监心眼儿真小。
恰在此时,台上悠悠的唱腔断了,堂下掌声零零散散。
圆月、花灯,达官贵人们饮酒作乐,堂下nV眷在屏风后轻声细语说着小话,脂粉花香,热热闹闹。
一群男人挤挤挨挨露了身,黑袍散发,身量长,脸上皆戴着青面獠牙的魌头面具,在高台上团团围成圈,袖袍里有火焰喷涌。
这火戏炫眼,在黑夜中银光闪闪,直腾腾冲天而上,焰屑四溅,铁花如银水一般沾袍不燃,十分神奇。
鬼面黑袍的戏脸子,手里拎着五颜六sE的光蜡纸人。引线点燃,木轮里逐层喷放火花,纸衣凌空飞舞。
这招‘药发傀儡’极难C纵,是民间火戏,江蛮音都未曾见过。
远处阿图兹已然入了迷,只见他酒气熏熏,几步冲入那队仗中,与鬼面人混在一起,身形潇洒,姿态豪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屑火影让周边明亮如昼,面具人袖中生焰,口中吐火,光怪陆离间,却有种说不出的浓YAn恢恑。
江蛮音很不赞同,捏紧扶手:“荒唐,他要是被烧了身,谁能担当得起,赶紧找人把他弄下来。”
她想扯时星袖子,但飞鱼服的袖口收得极利落,只能去扯他后背坠下来的蝎辫。
时星分神把她手拿开,眉毛一皱:“你休想使唤我……”
江蛮音又扯,力道重了点。
时星真要炸毛了。
他扭头看她,还没来得及发火。风越刮越大,檐上青竹灯盏来回晃荡,猛一下扑碌滚落,不知掉到谁桌上,引出一阵尖叫声。
一簇接着一簇的火光在远处炸开,大多数人都被震傻了,惊慌失措往外逃窜,推搡倒地。
江蛮音早已在第一时刻就被时星掀翻,在撞到桌角之前,后脑也被护住。
周遭乱哄哄的,她差点没反应过来。
时星把她安置在桌下,捡了刀,又拿凉茶水浇了斗篷盖住她:“你别动,也别怕,边上全是锦衣卫。”
外面还在炸,鼻尖尽是火药味,江蛮音心如擂鼓,她忽然想到什么,双眼充了血,掐住时星的手腕:“祁衡!去找祁衡!”
时星空隙看了她眼,也没磨蹭,cH0U刀在臂间抹了抹,刃光雪亮,转身融入滚滚灰尘中。
禁军在疏散人群,有人受了伤,戚戚哀哀叫着,乱成一团。刺客混入戏子里,寥寥几个,并不算多,但是火药这东西太凶猛,能将人炸成r0U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蛮音心里发着紧,满脑子都是祁衡。
她太担心了,这孩子从小就文雅,长得白净,胆子也跟猫似的,不经吓。
刚想探出去,秋娘子却压着她,不让她起身:“娘娘,陛下身边人更多,你不能急。”
江蛮音在动与不动的边缘反复横跳。她冷静不下来,脑子里也一片空白,本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如今却在想自己会不会添乱。
nV官也害怕,瑟瑟发着抖,还是用身T挡住她。
江蛮音从袖中取出匕首,推开鞘,横在身前,终究安静下来。
这里毕竟是g0ng内,官兵层层固守,行刺只打措手不及。江蛮音听到金吾卫在高声下令,形势已经不再那么险峻。
浓烟尚没散去,视物模糊,江蛮音跟秋娘子互相搀扶站起来。几步外却忽有脚声,江蛮音侧脸一看,身高腿长的黑衣獠牙面,正近在咫尺。
江蛮音不由分说挡在秋娘子身前,想着要一搏,刚起势,却听一副熟悉男声:“哎——娘娘……别刺错了人。”
就这么一个狐疑功夫,男子光指拦住匕背,越贴越近,方寸之间,江蛮音瞧见面具之下的一双狭眼,g出薄淡弧度,在灯火下暗含笑意。
江蛮音就愣那么一瞬。
于是反手掀下他脸上的青sE木魌头,这人没躲,半张脸被獠牙扣住,半张脸剔透洁白。他指尖掠过她发稍,唇角遮不住的促狭,果然是薛止。
江蛮音刚想啐他,薛止从袖中一m0,只见他捏着纸扎的花雀,指尖微笼,在她眼角一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刹那间,纸雀扇动双翅,落在她肩周,火sE燃到发稍的那刻,烧起来,呼啦啦炸出亮sE的萤屑。
江蛮音眸里映满了盈盈的光星。
屑灰落下时,薛止宽掌覆上去,遮住她的眼。小贵妃睫毛纤长柔软,挠得他心痒。
薛止给她肩头掸了掸灰,颇有意趣地笑:“这火戏b唱的可难太多。怎么样,江蛮音,好不好看,喜不喜欢,Ai我不Ai?”
心底腾地燃起一GU无名火,江蛮音声音陡然拔高:“你再摆出这副混不吝的模样,就别跟本g0ng说话。”
薛止笑了笑,怨她:“真是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