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听见有人替魔修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似乎也有几百年了吧。
云念尘垂下眼,轻轻哼了一声。
公平歪理。
?
怎么就是歪理了?
谢霖还想再说什么,云念尘却已丢下一句「谎言编得好的修士并不少,不可尽信」,紧接着撤掉了隔音屏障,仿佛不愿再听谢霖的歪理。
转头对跪得笔挺的杨啸道:西州那处秘境,确是春风居士的洞府没错,但他手中并没有霓霞草。春风居士一生得到过三株霓霞草,分别救治了不同的病人,去处都有记载,但凡你多念几本医书,也该知晓此事。
一句话,将杨啸的情绪抛到天上又摔落地下,杨啸只觉得天都塌了:怎么怎么会这样那我的容娘
但我有。
杨啸猛地抬起头。
前辈,他不敢置信似的,声线不自觉地发着抖,您、您说什么
云念尘懒得多说,一抬手,一株困在冰罩内的橙粉色花朵就凭空出现。他只是给杨啸看一眼,下一秒便收了起来,手指一弹,掌中变得空无一物。
杨啸的眼睛都直了。
云念尘收起身侧小剑,在一旁坐了下来:要我饶你一命也行,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你是如何从魔渊逃出来的?
谢霖连忙支起耳朵。
谁料这时,云念尘却看了他一眼:你还不走?
谢霖:?
小师叔,谢霖卑微问道,我就不能留下来听听吗?
听如何出入魔渊?
呃其实云念尘的语气并无异样,但这话听起来就很像谢霖下一秒就要擅闯禁地似的。
尽管云念尘的怀疑不无道理,但谢霖仍是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爽。他脾气是好,却不是完全没有脾气,捏了下手指,当时就准备走人:我不过是好奇那我先出去了。
他走到门口,推门出去没能出得去,跨出去还是房间内。
谢霖惊讶地回头,见到门外分明是走廊;可他又走了一次,结果却还是如此。
他看向云念尘。
这位小师叔,似乎有点幼稚。
还很口嫌体正直。
云念尘已将视线重新投向了杨啸。就听杨啸说:封印松了,却还有效力,但越是修为低微,受到的阻力就越低。我我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就是为了从封印的缝隙中挤出来。
掉了几重修为?
五重。
他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筑基期内,过一次封印,修为就只剩下炼气六重天,细算起来,比谢霖修为还要低。
云念尘问:值得么?
自是值得的。若容娘不在了,我也没必要再活着了。杨啸苦笑一声,魔渊之下哪有什么好日子?也就是有她在,我才觉得炎河尚美。
嗯。云念尘不置可否,话锋一转,杨啸你是化神境?
原本的话,是的。
几岁了?
五百一十七。
那正好。云念尘说,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三百年前,有一个人去到魔渊之下,在天人无相宫里藏了一件东西
杨啸身体一僵。
云念尘:看来你知道此事。
谁不知道?杨啸反问,那时魔渊封印已成,一个修士一个修士却大剌剌地打开封印进入了魔渊,魔界谁不知晓此事?又有谁不想从他身上弄到打开封印的秘密?可偏偏偏偏我们谁也打不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来去自如。他定了定神,我同他不熟悉,那时,我的修为远远不够,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我朋友的父亲同他有缘,算是好友,从他口中听说过要去天人无相宫藏宝之事。
他说了什么?
「是好东西,却也不是无法,没地方藏了呀。我会来取的,若我不来,大概也会有个脾气不好的小孩替我来取吧!」我只知道这些。
杨啸说完,便巴巴地看着云念尘,前辈
云念尘半晌没出声。
他像是走神了,一双眼看着地面,却没有具体落点。谢霖看杨啸跪着等待宣判的样子挺可怜,忍不住喊了声:小师叔?
哈。云念尘竟突然失笑。
他笑得短促,快到像个错觉,笑容便从他脸上消失了。随后他抬眼,橙粉色的花出现在掌中,抛给了杨啸。
杨啸激动接过,反复确认那的确是一株品相上佳的霓霞草,眉眼间萦绕了多日的郁色竟就这么散了。
他拱了拱手:前辈赐我良药,于我有恩,不知可否请教姓名?
云念尘不答。
有件事你或许不知。他道,元神受创会反馈己身,若你的真实修为因此下降,五百多岁的你,还剩多少寿元冲击下一个境界?
杨啸愣了愣,先是错愕,随后竟然笑了。
那便不冲了罢!原本,即使容娘治好病,也没有多少年可活,我同她并非同生,若能同死,倒也是幸事一桩。
他笑得畅快,终于有了几分化神境修士的气魄。云念尘垂下眼,不再看他:那便回吧。我还是讨厌魔修,不想在这世界上看到,你既拿了霓霞草,早点滚回魔界去。
我走,杨啸点头应允,待天亮我便去租车。
谢霖眨了下眼:去南沼么?怕是你付不起租车的钱。
前阵子他随口一问,原来自煞气为祸人间之后,愿意去南沼的车夫便越来越少,以至于现在除非斥天价巨资,不然不太可能坐车到那里去。
杨啸听闻这惊天噩耗,人都呆住了:那、那怎么办?
他本就对人间不熟悉,能租车还是这阵子随着谢霖他们耳濡目染才知道的。
云念尘侧头:你的剑呢?
啊哦。谢霖摸了摸手镯,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杨啸:但我现在御不了剑
下一秒,他和剑一齐飞了起来,从窗户口撞了出去。谢霖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杨啸张牙舞爪的肢体,以及因为受惊而瞪圆的双眼。
随后屋里再没有这个人。
谢霖:
云念尘剑意已收,桌角的寒霜融化,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水。阻隔着屋内屋外的某种无形无色的东西似乎消散了,云念尘出了会儿神,忽然转头看向他。
我倒不知,如今门内弟子如此大胆,竟敢和魔修一道同吃同住。
谢霖:
谢霖忽然打了个寒噤。
云念尘的剑意是真的摄人,好冷。
你不辩解?
不知道说什么。谢霖老实说,我身上有掌门师伯给的命牌,说是能保命;还有临下山前,褚师父给过我几件保命法器。我担心那魔修另有图谋,所以特地让他跟我住一屋,总比祸害其他同门来得强,反正看他也只有炼气六七重天的样子。
云念尘没出声,也没有表情,但谢霖就是觉得他的目光隐有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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