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平然:
草,还好他守在这儿!
此事万万不可。言平然放缓了语气,好声好气地劝,你看,后山近年来一直不太平,今时不同往日,门派里除了你没人能看着。再者说,我每年都让人在外发布寻人启示,至今没有消息,你下山也是于事无补何况你现在离开,谁去找方铭修麻烦?
云念尘本想往下走,听见这话脚步一顿,回头:找他麻烦做什么?
他昨天才把方铭修赶回去,穷寇莫追,再说
他看不上方铭修。
这回紫霄门广召天下修士前去商讨魔道现世的事情,邀请函可没往我们这里发,要说当年,那魔界入口还是师叔封上的呢!我觉得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发一下脾气对不对?总不能让天下修士觉得,咱们天星仙门软柿子好捏。
当年
云念尘垂眸轻哂,片刻抬头:你看着办吧。
说罢继续朝山下走。
言平然一怔:你执意下山?
是。云念尘并不回头。
云念尘,言平然难得正色,稍稍加重了语气,你闭关前刚从外面回来。
我闭关了两百年。
云念尘看似闲庭信步,那步子却不知道怎么走的,转眼已没了人影,唯独声音顺着山风回来。
好不容易有所进境,言师兄不会连散步都要管吧。
呃散你个大头鬼,当他会信?
但不信也没有用自那人不在以后,天星仙门再无人能管住云念尘。二百年前,言平然拼着一死,堪堪将近乎走火入魔的云念尘从外面带回来,塞回这北辰峰闭关;现在他突破到归一境,言平然再无理由和能力阻拦他。
言平然被他搞得有点来气,忍不住大喊:你走了门派怎么办啊!
若不是他不敢追上去,这经山谷回荡放大的喊声倒还有几分气势。云念尘大概是走远了,半晌声音才顺着山风送回。
我自会看着。
看着?你人都走了看个鬼,算着以云念尘的速度,此时应当离开了仙门地界,言平然再没了顾忌,忿忿不平地嘀咕道,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新弟子入门大典了,北辰峰的杂役弟子也要换,有本事你倒是现身看一眼啊!
云念尘没听见他的碎碎念,转眼人已顺着风中一点未消散的痕迹,一路追到了木扶镇外。
这地方他头一回到访,但因为前一夜在灵视中见过,倒也不陌生。
湖泊的水位似乎下降了一截。
他绕着湖边看了半圈,来到昨夜他剑芒碎碗之处,分辨着四周遗留的气息。
最后走到了那名紫霄门弟子被打飞出去以后,落地的地方。
时间不长,地上还有些许深色的血迹,云念尘眸光微动,弯腰从地上拾了些土,放在指尖碾了碾。
一缕常人难见的黑色雾气从土里飘出来,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蛇一般灵活地「游」进了云念尘心口的位置。他蹙起眉,片刻竟是轻笑了一下,满眼嘲弄之色。
煞气你们还真敢出来啊。
话音刚落,原地已经没了那道白衣出尘的身影。
谢霖睁开眼,第一时间入目的是头顶弯曲缠绕的龙纹。这屋子造得精致,连木头床架上都要雕神兽,谢霖吸口气都觉得带着金钱的芬芳,忍不住再吸了一大口。
然后胸腹处就像被人左右扯了一下,伤口一下子疼起来。
可以说是乐极生悲的典范操作。
进门时谢霖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听见易贺洲说自己要去复命,将他交给来迎门的小弟子,说「带到远芳亭去,让褚师叔给看看」。
远芳亭是哪儿,褚师叔又是谁,谢霖一概不知,只能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被什么柔软又坚韧的东西拖着,向某处移动。鼻腔内钻进山间带着水气的青草香,耳边是细碎又遥远的人声,那两个小弟子似在说笑,薄薄的眼皮上时不时滑过温暖的阳光,气氛实在太好,他没多久就重新陷入了沉睡。
醒来就在此处,大概就是远芳亭。
他是躺不住的性子,等那阵疼缓过劲,很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路上他睡了几觉,每次睁眼都比前一次更舒服更有力气,现在只要他忍得住疼,这伤已经不影响行动了。
正要下床,余光瞥到一个长手长脚的白色身影迈着欢快的步伐,转眼跑出了屋子;另一个则从桌上倒了水,扭着端庄的小碎步递到床前。
谢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他意识模糊的时候抬他回来的东西。
竟然是纸人?
这纸片人一人高,做工并不精致,像是随手剪成,不过动作实在太像真人,以至于谢霖接过水杯时不由自主地说了声「谢谢」。
然后就见那纸人两条长长的「胳膊」伸到了那颗空白的圆形脑袋上,做了个大概是捂脸的动作,身体左右扭了扭。
甚至是个容易害羞的纸人。
比起凌厉的剑光,这生活化的小东西带给谢霖的震动更多。他小口啜着杯中的水,扯着前襟走到门口,见到云雾缭绕的远山,鳞次栉比的房屋,整齐耕种的园子在眼前依次横陈;天边有不知名的鸟兽列队飞过,近处有尺寸不一的小纸人往种植园里挑水。
倒没有超出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谢霖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自认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
但这山水自然和仙法人迹无缝结合的「仙山福地」,亲眼得见,冲击力果然还是有点大。
他都有点被感动了,毕竟前世没多少机会出门领略自然风光,这辈子住了十五年的木扶镇也太贫瘠,没有这么好的山林,更没有挑水的纸片人。
大概是从这一刻开始,天星仙门在谢霖眼中不再是《天守月报》上冰冷的「寻人启示」,而变得具体起来。
正出神,远处一人迈着大步而来,后面跟着刚刚跑出去的长身纸片人。
衣袂随着她的动作翻飞,浓烈的梅红色几乎晃花人眼。谢霖往那处一看,很快将视线停留在对方脸上,没好意思往下瞥。
原因无他,这姑娘的领口实在开得有点大,眉目间又具是清澈颜色,大约是个爽朗的利落人。
你醒了?年轻女人最终停在了他面前。
谢霖点点头:多谢这位大人照顾,我叫谢霖,不知您怎么称呼?
褚锦绣。她说,不用叫我「大人」,没那么尊贵。我看你也就十五六岁,跟门中几个小弟子差不多大,不如同他们一样叫我「褚师叔祖」。
谢霖一愣,道:我不是天星仙门的弟子,这样喊是不是不太
贺洲那孩子不是说你要入门?褚锦绣扬眉,一年一度的入门大典就在下月,我看你还能赶得上。
呃谢霖想了想说:是我养父管易修士请托了人情,但我觉得不大妥当,我想等伤好以后,还是去中土,随我弟弟一道上书院吧。
书院哪有正经的仙门好?咱们天星仙门传承几千年,目前的掌门是第三十三代,前头三十二个全都飞升了,这数量,放眼天下仙门,咱们认第二,谁敢认第一?门内高人前辈多,传承笔记完整,藏书阁里收录完整,你想修哪一道都能找到秘籍,可以说,天星仙门是正经当得起一句「大仙门」的地方。你完全可以放心大胆闭眼入,回头还能把你弟弟也带过来试试,通过了考验,入了门,那不是还能省一笔束脩吗?褚锦绣说得认真。
谢霖:
他心中某种怪异的感觉浓烈了起来。
你们天星仙门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求着弟子入门的??这难道不是一个大仙门眼高于顶这看不起那看不起的世界吗??
还能不能尊重下人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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