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中,一切的声音都仿佛是被屏蔽了,唯有水流的滴答以及心跳的怦怦。无论如何努力,绾绾始终都抓不住流经了她指缝之间的那些缕缕无形无状的冷水,但不需要做任何的努力,她却能抓得住旭凤。下意识的收紧了她攀覆在旭凤脖颈处的小手,绾绾放任着自己去带着他的温度而愈沉愈深。
绾绾不会水,旭凤其实亦不会水,于是两个不会水的人,就只能是互借着对方口中残留着的氧气于窒息的边缘去寻得一丝呼吸的时机。
此间,正是极乐甜蜜,也正是苦海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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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宫 迟金苑
参见穗禾公主。了听和飞絮二人各守屋门一边,拱手弯腰,异口同声的道。
对于已经是跟在了旭凤身边超过百年的亲近仙侍,穗禾始终遵循着她姨母天后荼姚的那番笼络人心的教导,向来是对他们都要更加的和颜悦色些。微微点了点头,穗禾勾着嘴角,面上所显现出来的甚是温柔贤淑。
听闻殿下与穷奇一战受了伤,我专门备了鸟族上好的仙药和一些亲手所做的点心要一并送与殿下,不知殿下此时可在苑中?
飞絮与了听对视一眼,开口道:穗禾公主来得不巧,殿下方才去了洗尘池沐浴。公主也是知晓殿下的规矩的,非是洗尘池便就是连洗尘院也从来容不得外人进入,饶是宫内侍婢都不敢违旨踏入一步。且殿下喜洁,沐浴没有半把时辰怕是不得出,穗禾公主此番心意想来是要亲手交予殿下的但公主若要等,那恐就是要长等了。
低头瞧了瞧她自己手中所拎的正方食盒,穗禾眼中有着些掩不住的失望。
若是以她原本的性子和薄脸皮以及她身为鸟族首领的傲气,穗禾本该就是连装都应要装出个大方模样的去笑笑,接着是将东西全数的交由飞絮后仪态款款的转身离开才对。但今非昔比,穗禾想着,她不能再如此被动了,毕竟以前的旭凤他虽然对她冷淡,不够亲近,可他对其他人尚也如此,以致于穗禾从未有过危机感,总想着能够徐徐图之便好,甚至就如同是她姨母荼姚所许诺给她的那样,待旭凤登上天帝之位,他为了巩固权利势必是要娶她为后。只要嫁了旭凤,那她便就能有千万年的时间去等着他来爱上她。旭凤终归又不是天生的铁石心肠,到时日夜相对日久生情,他总有一天会为她所动。但这一切的美好幻想,皆是被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凡间女子给打破了。
因此穗禾今日前来除了是要依荼姚之言尝试着与旭凤亲近外,其实更多的,她还是想趁此机会亲眼见见那位本领通天,能够入得了他们天界二殿下之眼的女子。
殿下既已是在洗尘池,那穗禾不便打扰。不过穗禾听闻殿下之前涅槃遇袭,乃是多亏了一位凡间姑娘悉心照料,这才方是化险为夷。穗禾听闻恩人尚住于栖梧宫中,可否烦请飞絮仙侍为我通报一声,穗禾此次前来也备了礼,特是感谢那位姑娘对殿下的救命之恩。
这一番话说的,当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未等飞絮和了听回话,直觉由远及近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灼热灵力。
殿下!
殿下!
只是身着着白色亵衣,旭凤显然没有料到会在他自己寝苑的门前还能碰上外人。可旭凤作为一个大男人自然是不会跟个姑娘家似的扭扭捏捏,所以也不过就是微微一愣罢了,随后的旭凤他依旧是神情如同往时,只不过下意识的,他更加抱紧了怀中的软玉温香。
穗禾来了啊。
在回头瞧见了那被旭凤打横抱着,且埋头在他胸膛前的女孩子身上所盖着的一件浅金色外袍的瞬间,穗禾当即就好似被定住般,一颗得见旭凤的火热之心霎时沉入谷底。直至听闻旭凤清冷的声线在唤着她的名字,穗禾这才是猛地反映了过来。笑得勉强又难看,她福了福身子,不禁如鲠在喉。
飞絮、了听之言犹在耳畔。
穗禾公主来得不巧,殿下方才去了洗尘池沐浴。公主想来也是知晓殿下的规矩的,非是洗尘池便就是连洗尘院也从来容不得外人进入,饶是宫内侍婢都不敢违旨踏入一步。
殿下此番可是从洗尘池归来。
穗禾沉闷的语气硬是生生的将疑问变成了肯定。
而凤眼微眯,旭凤出自礼貌的嗯了一声。
随即转向了飞絮,他道:热水可有备好?
回殿下,按照绾绾姑娘的交代,热水和所需药材俱已备齐,现皆置于殿下寝苑。
很好。往着里面走的脚步突然顿住,旭凤仿佛是才想起来一般的回头看向了那始终立于一旁,面色已是褪白的穗禾。
我还有事,你自便就好。
既是主子回来了,了听和飞絮朝着穗禾行有一礼,然后也就直接随旭凤而去,甚至是连殿门都顺手关了起来。
最后,在这里在门外,徒留下了一脸难堪的穗禾。
手慢慢收紧直至颤抖握拳,穗禾偏头。印入她眼帘的,正是这迟金苑中种有的一株凤凰树下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木制秋千。
殿下,依姨母之言,切忌玩物丧志啊。
穗禾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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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绾绾活了二百多年,端可以说得上是活得玲珑剔透潇潇洒洒,她身处凡间俗世随缘而行随遇而安,对于外物,她不求,不累,不愁,不执着与那碌碌之芸芸众生相比,绾绾则似乎更像是了个虔诚的教徒,她守着本性心无旁骛,是以绾绾从未如此被杂念纠缠折磨过。所谓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她思的,自然只能是旭凤。
坐在秋千上,女孩子随之轻轻的晃。
如若真是对我无意,你又何必这般烦扰。
以你的性子,不是应该当断则断吗?
任由着旭凤言词剖白,绾绾却始终没有回应。低着头,她长长的发丝顺势滑落于脸颊边。那纤弱倩影虽看起来还是气定神闲,但不能忽略的是自从旭凤出声以来,绾绾那原是藏在了袖中的两只白嫩小手它搓捻着布料的动作已经和她混乱的心跳频率同步了。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白日里于洗尘池中的那个吻。
凤凰树下,旭凤负手而立,自顾自道:穷奇复出作乱,父帝命我去魔界巡查,明日便走。此去若是不顺,必定经年你同我一道,可好?
闻言,绾绾这才是肯抬起脑袋看向了旭凤。颇是惊讶,女孩子一双大大的杏眼如猫儿一般瞪得滚圆滚圆:我?我不过一介凡人,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懂,去了便就是你的拖油瓶。
呵,我乐意拖着谁人能管。我都不嫌麻烦,你又为何如此轻看了自己?可权当是去与我开开眼界,游玩一番罢了。旭凤轻笑一声,凤眸略带深意,绾绾,你只需跟在我身边,届时待我收复了穷奇是去是留,你自可随心顺意。
我旭凤,绝不横加干涉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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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飞絮、了听按规前来太宸苑侍奉,恰在院中,便就看到他们家的殿下屈着一膝坐于凤凰树下,而枕在他腿上睡得香甜的,正是栖梧宫中的那位娇客。
抬起的凤眸之中毫无朦胧睡意,一瞧便知他定是整夜未眠。
竖起一根手指,旭凤将其贴上了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