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辉父亲是早就被曹老伯送到外面读书,然后就在外国定居了,而家辉在外国读完大学回港,也是进入了有名的地产公司弘发地产工作,为何突然辞职?
家辉语气一沉,便和爷爷说出了公司里面论资排辈严重,作为新人的他被前辈打压、被同事偷稿,所以一气之下就辞了职的事情。
但一时的意气填不饱肚子,他辞职之后找不到工作,又不好意思向定居外国的父母求助,熬了一段时间后,山穷水尽的他便只能去找这个仍住在城寨的爷爷投靠了。
而曹老伯还住在城寨里头的原因,倒也不是儿孙们不孝。
相反,家辉父亲多次劝他出来住,可他都是一门心思惦记着自己的邮差工作无人接班,再加上又舍不得老街坊,为此还和家辉父亲吵过好几次。
最后家辉父亲就气得任由他在城寨里头呆着,扬言说他不出来,自己也绝不回去。
唉,住了那么多年,又做了那么多年,哪里是一下子就能放得下来的呢?曹老伯看着多年未见的孙子,叹了一口气,你难得有机会进来,我也带你熟悉一下城寨这里,虽然你没在这里出生,但城寨始终是你阿爷我的根。
但是这种地方早该拆了,你看这些、这里还有那里家辉皱着眉,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哪有这么容易拆?曹老伯冷笑一声,几十年前就说要拆,到现在不还是都没拆再说了,谁敢拆?
阿爷啊,现在的时代不同了,等真的商定好了之后,随时就能拆啊!家辉话音未落,就挨了曹老伯一拐杖。
挨了一拐杖加一顿数落,家辉这才不太情愿地跟着曹老伯开始了工作入门:说到底,他会进来城寨的根本原因,也是为了接替曹老伯的邮差工作。
一方面能让曹老伯好好休养,另一方面也能让自己赚点工资糊口。
你回来也好,城寨里面只有你肯干,肯定不会让你饿到,而且一般人都不会去对付邮差。曹老伯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外面的那些大公司,一家比一家无良,就比如你之前的那间弘发,十几年前就出过欺压工人留下的孤儿寡母的事,还是我们城寨的人一齐发起抗议,才帮那个寡妇婆讨回了她老公的死亡抚恤金
这种工地上出现意外事故之后,工人死亡抚恤金被拖欠、被私吞的事情在这年头屡见不鲜,因此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的家辉敷衍着应和了几句,便跟着曹老伯出了门。
出门前,曹老伯让他戴顶帽子。
家辉连连摇头:本来这城寨里头就已经够黑的了,再戴顶帽子的话,估计路都要看不清楚。
况且,他这身棕色大挎包加白T恤运动裤的造型,已经是很有城寨邮差的风味了,再搭个鸭舌帽,那可真是标配三件套齐全,入型入格、惟妙惟肖
他只是临时因为某些原因暂来入驻而已,可没有打算跟他爷爷曹老伯那样,在城寨里呆一辈子。
而这工作说是天台邮差,实则又能有多少时候,是跑在天台上面?
大多数行走的,还不是那些巷道、楼梯、居民违建的木板跳板、竹竿绑成的脚手架以及各处大小窗户等奇奇怪怪的谜之道路?
既然都没多少时间晒到阳光,何妨又需要戴帽子?
这么想着的家辉,突然就在跟着曹老伯穿越某条狭窄小道时,被不知哪个楼上的人给自上而下地放了一枚飞箭。
看着几乎擦着自己额头落下的青绿色浓痰,再看看前方回头的曹老伯那个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眼神,家辉忍了又忍,好歹是忍住了当场惨叫出声的冲动。
第234章 天台邮差(2)
城寨这脏乱差无极限的环境, 令家辉这种读过洋书、见识过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年轻人很是难忍。
不过,再怎么难忍,为了生存, 为了这次进入城寨的原因, 他也还是继续得忍耐下去。
本来, 家辉想着强忍这些脏乱差环境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时候现实又马不停蹄地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城寨邮差的路, 根本就不是人走的!
巷道、楼梯这些注意点还能走的路好说, 那些居民违建搭成的木板跳板、竹竿绑成的脚手架以及各处大小窗户等近道, 就很是让家辉吃了一通苦头。
相反, 曹老伯凭借多年来对城寨的熟悉,即使是拴着拐杖, 走在这些谜之道路上面也是比家辉看起来敏捷得多:毕竟有不少时候,走这些路是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翻越的,脚的作用就因此而弱化了不少。
甚至还有附近的街坊探头出来嘲笑他, 说他一个年轻人还跑不过他那个拴着拐杖的爷爷
银幕里这一老一小在畸形的建筑群里行走的身影,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变成了后来跑酷这个极限运动的灵感之一:香江早期的都市动作片,或多或少都带有这样的元素, 因而就衍生出了某某快乐楼、某某快乐屋的梗。
但在这个时期, 这些元素只是散落在剧情之中作为点缀;唯独是融合了后世见识的苏韵,方才在在拍摄期间,结合了路线图和动作参考,给这两个邮差角色设计了这种快慢不一、错落有致的初代跑酷形态。
可惜的是, 在柏林电影节的首映礼上, 这些经过精心设计过的、看似惊险刺激、最终却又都能无惊无险地抵达目的地的动作片段, 却是被没见识的鬼佬们惊为天人地惊叹成华夏功夫
尽管事与愿违, 但这一段有惊无险的初入城寨剧情, 确实又是抓人得很。
从动作设计到画面构图,那种在废墟一般的艰难之地挣扎求存,以及随着两个邮差的行动,从点到面再到整体的城寨建筑群展示,是紧随着之前从外面自外而内地观看城寨的震撼,逐渐过渡到了在里面自内而外地勾画城寨的精彩。
然后,两个邮差从昏暗的谜之道路走上天台之时,那一束带着晚霞绚烂迎面而至的落日余晖,便令观者蓦然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重见天日的恍然隔世感觉。
巨大的飞机黑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划破了夕阳下那些在空气里飘浮的细碎尘埃,再险险擦过杂乱的电线和晾衣杆晾衣架,便带着它所掀起的衣被翻浪而远去。
远处放学后爬上天台外玩耍的小孩们,对着飞机的影子欢呼了几声,便又开始赶紧收拾起被吹乱的晾晒衣被。
等第一次爬上天台的家辉回过神,曹老伯就又带着他爬下了昏暗的巷道里。
时间随着两个邮差的行动身影闪过数日,在正式单独开工的前一晚,家辉挑灯夜战,画了一幅又一幅的简笔路线图。
俗语有话,好记性就不如烂笔头,你刚刚回来只用脑子肯定记不全路,知道拿笔记下来,这种做法就很好。曹老伯对孙子这种敬业态度很是满意。
我知道的了。家辉推了推眼镜,又拿了一张纸准备继续绘制时,桌上的小台灯却是忽然就闪了几下。
喂!搞什么?!整个屋子突然黑了下来,家辉惊得在黑暗里叫唤了几声,却只换得曹老伯习以为常的语气。
这里的线路就是这样的了,临时临急也没办法,你早点睡吧,明天我叫云记过来整一下。曹老伯隔着只能打开一个成人手掌宽度的破旧烂窗,往外面看了两眼,见其他地方还有亮灯,便知道这是自家的线路出问题了。
有冇搞错家辉的抱怨和曹老伯的鼾声渐渐隐入黑暗之中,数秒后,一道白色的手电光,照亮了一双褐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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