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也看不出来他这句到底是同谁在说。
谢观河却是不动如山,如风雪中傲立的寒石一般不摧不折立在原地,遮挡了迎面而来的霜风寒雪。
两方就这么沉静对峙了几息,谁也不知战局会朝何处发展。
不知老夫有没有资格同杨大人说话。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苍老话声,打断了气氛凛冽的对峙。
一个发须皆白但目光矍铄的老人瞬间出现在谢观河身旁,冷眼直视杨辉羽。
师叔。谢观河恭敬朝他行礼。
观河,你且退远一点,让老夫来教导一下现在的某些年轻人,何谓礼数。
瑶山长老轻拂长须,眼光寒意凌厉锋锐如刀。他和杨辉羽一老一少四目相对,龙威虎振剑弩拔张。
大家都是我摧雷山庄的贵客,何须如此。一个声如沉钟内力浑厚的中年男声忽然响起,音波带着无形真气层叠扩散于整个比武台处,像直接在人旁耳语。
武林盟主雷厉行骤然出现在此处,脸上堆着七分仁爱和善的笑容,话中暗含的慑人真气露着十分威迫。
杨大人,这几个晚辈如何是你的对手。各派豪侠在本庄内以武会友,本是人间一大乐事,万万不能伤了和气。
比武场中的侠客早已将目光聚焦于此处。
大家对杨辉羽十分惊讶,他年纪轻轻,穿着一身锦绣长袍,宽袍大袖滚边绣金,贵气逼人不似江湖豪侠,倒像哪家的纨绔公子。
武林盟主对他如此好言好语,客气中又带着几分忌惮,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定然身份不凡。
几个见多识广的侠士认出了他的来历,不过顷刻,便在众人之间迅速传遍。
一些侠士不耻这种为了荣华富贵,投靠朝廷为皇家卖命的无义之徒,艳羡目光又顷刻混杂了一半的鄙夷。
瑶山派长老抚着白须怫然不悦发出一声冷哼。杨辉羽好整以暇理了理袖子,轻蔑笑意高高在上。
但双方都不好驳了山庄主人的面子,今日之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事情来的突然,散得也快。
几个身份尊贵的人消失于大众视野,迟肆这个无权无势的市井小民又当了一回背景板,谁都没注意到这件事最初因他而起。
也不对,他虽然穷得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比那几人加在一起都要动人美艳。
就算背景板,也是一块玉质金相,往烟花柳巷一站就能值千金的背景板。
阿季,你们没事吧。
两道红色倩影袅婷而来,飘若轻云闪至齐季身前。
文静和文娴也在此处。
她俩刚才一直在外围,见杨辉羽不怀好意斜瞟了齐季几眼,十分担心他被那只朝廷鹰犬盯上。
只是方才几个大人物针锋相对,她俩说不上话只能在附近旁观。
文师姐。齐季抱拳一礼,问得亲切体贴,娴姑娘也在此,怎么没见烟烟姑娘?你们的事贵派打算如何处置?
杀害大兴村民的事已经告知门派,具体如何处理还得等回苍山由戒律堂师叔定夺。
文静轻叹一声,武林大会期间阿娴只能待在摧雷山庄,权当软禁。烟烟一路奔逃累病了,我让她在房中好好休息。
这事在我看来,娴姑娘和烟烟姑娘为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她俩并无任何错误。
我知道。文静点头,回到苍山我定然会帮阿娴求情,希望能从轻发落。
文娴始终觉得这事自己并没任何错误,该死的是那帮畜生。
可她却为此遭了不少非议,那些刀没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肉疼的人都在指责她出手太重,不该对普通百姓痛下杀手。
昨日齐季完全向着她,已经让她大为感动。
今日他坦然说出她们没错,让师姐回山帮自己求情,更是让她大喜过望。
她惊喜若狂,一把拉住对方手腕激动得热泪盈眶:阿季哥,你真是个好人!
是是是,他是个好人。姑奶奶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一激动就动手。迟肆眼见齐季被发了张好人卡,提起他的后领将人拉退几步,将他的手臂从文娴的魔掌中脱离出来。
齐季和风细雨朝文娴清雅淡笑:你和烟烟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商量。
话还未说话,又被迟肆扯着后领拖远了几步。
第49章
迟肆一行在比武场内观摩。
难得的武林盛会,各门各派侠士齐聚一堂少不得互相切磋讨教一番。四处刀光剑影拳脚生风热闹非常。
谢观柏不住地朝迟肆炫耀,他这一趟下山收获颇丰。
以前在瑶山派里练了十多年剑法,从未经历过实战,即便剑招练得再熟缺乏对敌经验,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些日子从京城走到凉州,一路全是真刀真枪以命相搏。
即便对手几乎都是师兄和齐季他们对付的,但他也从中获得了不少真实的厮杀体验,剑锋沾过鲜血,剑法大为精进。
迟肆心慵意懒地听着,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好不容易等到对方终于跑去和其他侠士比武,方才憋着没打的哈欠,一鼓作气接二连三全打了出来。
总之就是非常无聊。
他对这些江湖侠客的以武会友没有半点兴趣。
一些侠士其貌不扬歪瓜裂枣甚至有点碍他的眼。
还不如找个地方晒晒太阳,把昨夜没睡的觉补回来。
找个红叶映山风景秀美的地方,凑成一幅美人秋睡图,让齐季眼迷心乱,心潮澎湃之下鼓足勇气朝他表白。
一直待在这个人多嘴杂,嘈杂吵闹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机会让他对自己表明心迹。
然而其他几人都饶有兴趣的在此处观摩别人的花拳绣腿,尤其齐季看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虽然其间有过关怀体贴,问他要不要回房休息,可他自己却全然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
迟肆一个人回去干什么呢!
万一来个人又一言不合对齐季动手动脚拉拉扯扯,实在有伤风化。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耐着性子打着哈欠松松垮垮抱肩倚树,默数着太阳什么时候下山。
好不容易等来日落西峰,本以为可以回房吃饭,那几人却相约同去山庄膳堂。
迟肆满心无奈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免得被人说他高岭之花高贵冷艳,只好强装笑脸和众人一同前去。
又等了一个好不容易,才终于在月升之时回了房。
那群人还一同将他们送到房门口,根本不给齐季在月下黄昏芳草掩径的青石小道上朝他表白的机会。
回房之后齐季又即刻去了隔间的浴房,他在房里孤坐寒窗等到现在,才终于等来两人独处的月下花前。
只是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妙。
齐季刚刚沐浴而出,全身沾染氤氲水气,中衣半遮半掩。
这宛如磅礴写意山水的潇逸身影他前夜就已见过,然而那双细致精妙巧如工笔的双眸,越是澄澈如水越是魅惑暗显。
匀细分明的锁骨,凌晰流畅的下颌,柔和微垂的眼角,气质优雅的举手投足全是似有若无的朦胧引诱。
迟肆脸上热到有些发烫,眼神无地安放,四处飘荡却总又落回到眼前人身上,无论如何竭尽全力也绕不开。
只要看上一眼便是魂悸魄动,恍然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