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时往唐霖那边儿看上几眼,好几次都和唐霖对视,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应有的惊慌和恐惧。
裴谦都死了,他还这么淡定?
还是说门前的血迹并非记号,其实昨天晚上根本没人去找他?
想到这里,傅敏和又补了一句:你们昨天没事吧?
秦文山摇头:我一觉睡到天大亮,刚醒就听说死人了。
唐霖也摇头。
这时,院长迈着婀娜的步伐朝他们走来,她换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脖子上戴着圆润的珍珠项链,头发也被烫成卷状仔细盘起,看起来精致又富贵。
她在众人面前站定,站她对面那几个睡眼惺忪蓬头垢面的姑娘活像被拔了毛的山鸡,光秃秃地缩在凤凰跟前。
有人低声嘟囔了句到处都是小孩儿还天天打扮,听着挺嫉妒。
大家早上好。刚才我接到消息,昨天晚上有一位志愿者不遵守孤儿院的规定,没有为孩子们起表率作用,已经受到了惩罚,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志愿活动今天正式开始,孩子们都很期待中秋节,每年都会准备画作,但因为身体原因,孩子们的美术老师这段时间无法授课,希望大家可以代老师给孩子们上这周的美术课。
院长说完后,一直面色凝重的秦文山少有地露出了一个带着喜悦的笑容。
除此之外,后勤部门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因为中秋节的菜品比较多,我们需要一些志愿者在这段时间帮忙采买和搬运食材。另外,孩子们的新衣服也得在节日之前赶制出来,需要几个人帮忙裁剪布料。大家可以自行分组,尽量选择自己擅长的事情,以便更好地为孩子们服务,共同度过一个愉快的中秋节。
院长刚说完,人群就低声躁动起来,秦文山面露喜色,尽管压低了声音也遮掩不住激动的情绪:你们和我一起吧,我是学美术的,我可以教小孩画画。
秦文山显然一直记得他们帮助邢清清的恩情,想找机会报答。他的表情很兴奋,似乎在庆幸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傅敏和询问地看向京墨,京墨点了点头。
但一直沉默的唐霖突然道:人是不是太多了?我们这么多人可以吗?
这话说对也不对,毕竟他们四个再加上秦文山和唐霖就已经占了快一半的人数,但这种话难免破坏气氛,叶宛童站在一边看他,问那怎么办啊?
叶宛童明显在阴阳怪气,唐霖装没听见:要不分两个人出去?
他说的是疑问句,傅敏和却觉得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眼神也变化起来,带着几分探究去看他。叶宛童白眼一翻,说行啊,那我和大壮走?
于是两人结伴去了食材组,准备当一回大自然,不是,菜市场的搬运工,然而对方小队已经超出负荷,他俩只能辗转去勉强当一回裁缝。
方雨惊瞅着朝食堂渐行渐远的几位,疑惑道:怎么都争着抢着去食堂?
叶宛童咂咂嘴:可能觉得食堂任务好做吧。
也对,比起当老师做裁缝,搬运工算是三个任务里最不需要技术的活了,毕竟搬个东西总不能出错吧?
他们这组一共四个人,叶宛童、方雨惊、裴大师的小徒弟,还有那个一进来就在哭的新手姑娘。
那姑娘叫郝敏,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在去找工作的路上突然两眼一抹黑,醒来就在这儿了。叶宛童说你这名字起挺好啊,结果转头就跟方雨惊说人坏话。
都不认识人家,少说两句。
叶宛童小孩儿似的朝他做鬼脸:嘴长我脸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回说傅敏和这边,院长说是教孩子画画,其实大多数时候根本用不着他们。一群小孩儿在画室里排排坐,每个人面前都摆着画架,上面铺着颜色深浅不一的画纸,一双双稚嫩的手一笔一画地细致描摹着画中的人物。
秦文山偶尔起来走一圈四下看看,但大多时候都看着自己面前的孩子发呆,不知道在想谁。
傅敏和和京墨对于美术完全一窍不通,两人在傅敏和单方面勾肩搭背下站在一边说悄悄话。
傅敏和: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在画人了
京墨:不能画人?
傅敏和:不是不能,但是刚开始不都是先画什么苹果啊花瓶啊什么的吗?还有那个谁,画了好几年鸡蛋。
京墨:哪个谁?
傅敏和半天也没想起是哪个谁。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秦文山那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唐霖站在边上,见状叫了傅敏和一声。
你女朋友有没有带化妆品?
秦文山先是一愣,旋即一脸震惊地看向京墨,就差把我□□是女的六个大字写脸上了。傅敏和刚要解释,就见京墨从裤兜里掏了支口红出来。
他把那支口红给唐霖,唐霖嘟囔了句现在的姑娘家怎么长这么高。
傅敏和一口老血憋在嗓子里没喷,心说你也知道一般姑娘家长不到这么高。
唐霖把口红递给秦文山,秦文山震惊的目光又落在那支用了一半的口红上,接过口红的时候还询问似的看向傅敏和,意有所指地瞟了几眼京墨的胸。
傅敏和转过脑袋装没看见。
秦文山把口红给那个问他要红颜料的小姑娘,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笑眯眯道:麻烦你啦,可以帮我上一下色吗?
哪里?
小姑娘指了指人像的嘴。
秦文山捏着那支口红仔仔细细地往画上涂,那手法颇为娴熟,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实践。傅敏和站在一边朝着京墨啧啧,京墨冷不丁冒出一句那你呢?
傅敏和啊了一声,还没说话门外的铃就响了,孤儿院的铃还在沿用过去的铁铃,那一敲起来叮叮狂响,傅敏和一抖,弯着腰在给小姑娘的画上色的秦文山也是一抖。
口红擦出去小半截,顺着嘴角往上扬,仿佛一道撕裂的伤口。秦文山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小姑娘却没说什么,朝他道了谢,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着自己的伙伴往外走。
秦文山一脸菜色,哆嗦道:我,我今晚
唐霖一边拍他一边安慰道:不会不会,不至于
他们前后出去,像秦文山一样面露菜色的还有跟着叶宛童和方雨惊一起出来的小徒弟,只是他的脸色比秦文山还要差上许多。
怎么了?傅敏和问。
叶宛童撇嘴:这小倒霉蛋咔嚓几刀把布剪烂了。
她那脸色臭得仿佛被咔嚓几刀剪烂了的是他们似的,傅敏和看看瑟缩的小徒弟,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们边说边往食堂走,傅敏和一手拉着京墨一手推着方雨惊,叶宛童走在最后,四人都走出去老远了,她还在不停回头看。
走在前面的秦文山和唐霖见状停下来等他们,傅敏和问:看什么呢?
好像有人在看我
叶宛童话音未落,傅敏和也感受到了那股视线。他们俩同时回头,却都只能看见身后被夕阳金红色光辉覆盖的高大建筑。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