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辞声脸埋在他颈窝里,拥着他,喃喃地说:让我抱抱你好不好?就一会儿,我想抱抱你。
壁橱狭窄,容纳两个人实属困难,原辞声又长得高大,必须跪伏着才行。谁能想到,那个拥有非人美貌与非人冷酷的上位者,竟也会像任何一个卑微的弱势者那样,匍匐在爱人的脚边,乞求着那么一丁点儿少到可怜的温暖。
何惊年不说话。不是默许,不是同情,而是无比的累。原辞声总像死后还魂衔恨的鬼,不是活人,并且永远听不懂人话。
年年,我好难过。这几年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原辞声的卷发散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又说:年年,你为什么不要我?你可以忘记我,可以憎恨我,但你不能不要我。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何惊年睁着眼睛,我们当初会分手,就连孩子都没能让我们过下去,一定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已经证明失败的事,为什么还要执著不放手呢?
你是做生意的人,这样的道理你该比我懂。
原辞声摇头,紧贴他的胸口,眼泪顺着宽大的衣领流了进去。尽管抱着何惊年,却无法拥有何惊年。
他想到以前,何惊年还怀着糕糕的时候,每天晚上他都抱着他睡觉。那时候,他那么温柔,那么乖又那么好,为什么现在只会冰冷的态度和尖锐的语言刺痛他的心?
但即使心痛到像被挖出来,他也恨不起何惊年。他只是后悔。原正业教导他,说后悔是错误又无价值的情绪,所以他一次都不曾为自己做出的事后悔。但现在,后悔决堤般灌满他的胸腔。
他后悔,后悔得都快死了。
如果当初,他向何惊年伸出的是自己的手,而不是那份该死的合约。
如果当初,他能在何惊年发现怀孕那天及时出现,告诉他什么都不用担心,自己会一直陪着他。
如果当初,他能和何惊年举行一场真正的婚礼,而不是迫不及待地在仪式结束后摘下婚戒。
如果当初,他能好好对待何惊年,像何惊年深爱的小少爷一样,保护他、支持他、相信他,那么,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甚至,何惊年会愿意把对小少爷的爱,稍许分给他一点点。
可以放开我了吗?何惊年淡漠地开了口,你越是这样,越是一点余地都不给我们两个留了。
原辞声恍若不闻,伏在他身上。何惊年无言,胸口衣料越来越潮湿,喉咙苦涩,好像原辞声的眼泪也渗进了他心里。
良久,原辞声极缓慢地松开了他,却并不放他走,而是红着眼睛把他按在榻榻米的坐垫上,闷声不响地端来一杯热牛奶,递到他嘴边。
何惊年困惑地看着他。
原辞声鼻音浓重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会给你热一杯牛奶。
我其实并不喜欢喝牛奶,你知道吗?
原辞声手微微一颤,他不知道。那你为什么愿意让那个男人给你准备?
何惊年看着他,因为他是我未婚夫,他关心我,我知道他在对我好。
原辞声不说话了,固执地把杯子抵在他唇边。何惊年无奈,就着他的手喝了起来。
好甜。加了很多蜂蜜,浓郁的甜味把牛奶的味道都盖了过去。和沈棠风给他煮的完全不加糖的牛奶相比,简直甜到喉咙发粘。
但他又真的讨厌喝牛奶。所以,单只论牛奶的话,他还是更喜欢甜得尝不出牛奶味的这杯。
我不喝了。何惊年别开头,舌尖还有蜂蜜的甘甜在漫延。过了头,超了分,所以甜中也带了苦。
原辞声保持着举着玻璃杯的姿势,过了会儿,把剩下的牛奶喝得一干二净。
何惊年想,这下自己总算可以走了吧。他站起身,脚趾忽然一阵刺痛,不由晃了一下。
原辞声注意到,问:怎么了?他低下头,看见何惊年的一双脚在木屐上不安地缩着足趾,暗红的木屐带子勒着雪白的脚背,磨得微微发红。
没什么。
我看看。原辞声把他扶到椅子上,轻轻握住他的足踝,帮他脱掉木屐,把他的脚搁到自己膝盖。有些肿了,我给你涂点药油。你的脚以前受过伤,不能长时间穿这种木屐。
何惊年下意识就想把脚缩回去,原辞声的掌心贴着他的皮肤,那种一跳一跳的刺痛感更加强烈。但原辞声已经不由分说地拿出了药油,往掌心倒了一点,搓开搓热后覆上他的脚踝,仔细揉按起来。
何惊年哑然失笑,你怎么还随身带这种东西啊?
原辞声不吭声,过了会儿才答非所问道:我以前没照顾好你。
何惊年默了默,以后我有棠风。
原辞声动作一滞,本就低着头的垂得更低。药油逐渐发挥作用,剧烈的清凉感侵蚀着肿热的皮肤,何惊年忍不住绷紧足弓。
原辞声抬起头,问他:痛啊?何惊年摇摇头,胳膊放在椅背上,转过头把脸埋了进去。
药油持续释放着药效,感觉太过浓烈,以至于皮肤都快麻痹。隐隐地,在刺刺的清凉感里,传来不一样的痒而酥的感觉,有点热,星星点点落下。
他以为是错觉,一开始并未抬头,直到那感觉越发大胆、鲜明,连足趾上都传来压力,仿佛被纳入了一处高热的所在。
他心跳得有些快,怀疑原辞声在做的事,但又不敢相信他竟会这样。他抿着唇,颤颤地看向他。
再忍忍,马上就好了。原辞声抬起头,神色如常,只是薄唇微润。何惊年很慢地点点头,还好,应该真的只是错觉吧。
等终于弄完,原辞声还是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两只手兀自抓握着他的双足。何惊年其实是很有些怕痒的,况且又是最敏觉的足底,他差点忍不住去咬手指。
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原辞声靠上来,从怀里拿出捂得发烫的夜莺,哀伤地看着他,年年,你收下它好不好?不要连它也不要,好不好?
何惊年看着他掌心那团鲜红的火彩,想到他在订婚宴上讲的他母亲说过的话。
这颗宝石是夜莺的心,它比夜莺用心头热血供养的玫瑰更红。
我希望在未来,我的廖夏能把它献给足以与之相配的纯洁爱人。
这颗宝石再珍贵他也不在乎,只有与之相连的名字,在一瞬间真实地牵动了他的心绪。
廖夏是你吗?何惊年睫毛一低,你是廖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个朋友,她说她也想被年年打,也想摸年年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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