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对了。”王道:“前日,我见到了阿格规文卿你的母亲。”

阿格规文:“……我的母亲?!”

他的面容冷不防地微微变色,不只是条件反s,he。母亲摩根的疯狂形象在阿格规文心中仍有y影,但是,他此刻更感到不解,为什么摩根要来见王?

难道,她还是没有放弃——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她前日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但不知为何,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王回忆道。

她这么说着,其实省略了好些细节。

那日夜里,仿佛浑身笼罩在沉沉y影里的女人不期而至。

阿尔托莉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警觉,将其视作入侵的敌人。因为她在康沃尔公爵的家中见过这位美丽的女性,知道她是西里尔阁下的姐姐摩根。

她对摩根表示友好,再询问她为何而来。

摩根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女人看向她的眼神,有如从万丈寒渊下破凿开的碎冰,又如山洪倾泻,猛烈地碰撞上火红的熔岩。

阿尔托莉雅被这个眼神所震撼,险些以为自己和女人有如海深如山高的仇恨。可女人不开口,却让苦痛愤恨从冰蓝眼眸中流出。

“您怎么了?”

当时的阿尔托莉雅询问。

不知为何,女人的情绪也激烈地感染到了她,让她产生了仿佛要失去重要之物的悲痛感。不明所以,但王还是说道:“如果有我可以帮上忙的,您请——”

没能说完。

女人又用她的视线制止了阿尔托莉雅,仿佛在愤怒地咆哮:不!亚瑟!摆出这副高高在上怜悯的样子,你对我的痛苦一无所知,我绝不会向你低头!

阿尔托莉雅愣住了。

待她缓过神,在不安之感的趋势下欲要再问时,女人的脸色突然大变。

像是猝不及防地意识到,“那个时刻”终于来临了,在阿尔托莉雅面前始终高抬着头、腰板挺直绝不弯曲的女人,在这一刹那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女人立刻离开了。

遭遇了这么一回,又被忽视的王呆愣在原地,实在不知缘故。

她思索了一天,终于在第二日时对阿格规文卿提及,本来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看,卿似乎也一无所知。

阿格规文心中一凛,面上却绷住了表情,让自己不露出异样:

“……王,我先告退了。”

他离开王的营帐,匆忙的步伐带风,硬是拉出了凌厉的弧线,让周围人不由惊叹。

连所寻找的目标人物见到他,也开了句玩笑:“阿格,你这是要去找哪个敌人厮杀啊?”

“找你们。”

阿格规文僵硬地开口:“不和你们说笑了。高文,加雷斯,你们收到舅舅的信了吗?对了,加赫里斯呢?”

高文和加雷斯两兄妹刚好在一起。

听到阿格规文这个语气,高文感到惊讶:“信?收到了啊,上午刚到,我们才看完呢,你的那份在我这里。”

加雷斯也说:“加赫里斯真奇怪,刚才他把自己的信看完,居然还抢了我的和大哥的,一下子扫完一遍,就把信一丢,慌慌张张地说要去找王——二哥,你从王那里过来,没在路上遇见他吗?”

阿格规文没有撞见加赫里斯,可能错开了。

但是,这不是重点。

若说在过来之前心中只有极浅的猜测,那么在得知加赫里斯也如此反常之时,阿格规文顿觉情况不妙。

加赫里斯心思缜密不比他差,很容易发现他人忽略了的细节。

“给我一下。”

不由分说,他也从大哥和小妹手里把他们的信拿了过来。

三行并作两行地匆匆扫过他们的,最后再拆开自己的信。而自己的那封信还没有看完,阿格规文就觉得,有一股凉意从心底泛起,流向全身各处。坚持着看完的时候,四肢已经冰凉得僵硬无比。

“二、二哥?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好可怕,和加赫里斯刚才一样……不会吧,出什么事儿了?”

“阿格?阿格!别愣着,先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

高文回想起自己看过的那封信,实在想不到哪里有问题。

舅舅的家书和以前一样,说的都是些平淡但很温馨的日常,他从没催过他们回家,只是叮嘱,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上了战场不要冒进,安全最重要。

可是,脸色难看的阿格规文深深地看向他们,眼里闪过了一丝象征心情绝不平稳的慌张:“我觉得,舅舅那边——”

——可能出事了。加赫里斯,应该也发现了不对。

阿格规文本该这么说。

但高文和加雷斯只见他的喉结耸动了一下,慌乱的神情缓缓沉淀,最后,竟然归于平静。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别忘了及时回信。”

“……”

“阿格!就这点事情,你也表现得太夸张了吧,我还以为舅舅怎么了。”

高文抬手,把信从阿格规文手里扯回来,笑着重重地拍了两下二弟的肩膀。

加雷斯也抱怨:“真是的,二哥,你要把我吓死啦!加赫里斯也是的,怎么一溜烟儿就跑掉了。”

他们没察觉到异样,听阿格规文说没事,出于信任,也就更不会多想了。毕竟四兄妹里,最靠谱的就是阿格了。

这几日虽然休战,骑士们暂时驻扎在营地,但实际上,人人都没有彻底放松。

高文骑士早已位列于圆桌骑士排行的前列,他的知名度相当高,深受同僚们的喜爱和敬仰。

这不,在外逗留了一小会儿,恰好路过的骑士们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如今的军队面临无比紧张的困境,少一个战力都是损失,更别说缺少一个能够一人抵御敌方百人的太阳骑士。高文在这里,重要性毋庸置疑。

因为阿格规文过来没说什么重要的事,高文最先被寻来的特里斯坦卿叫走。后来,加雷斯也被她的前上司凯卿拖走了。

最后,还在原地站着未动的只有阿格规文。

也有人跟他搭话,向他问好。但不知怎么回事,原本给人的感觉只是严肃的总管阁下双眼失神,仿佛整个人都被冰封了似的,已然无法回应。

拆开的信纸被他紧紧抓在手中,也早已抓出了深深的褶皱,眼看着就要破裂。

破了,也没关系了。该看的东西,他都看见了。

在不久之前,阿格规文看信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他心头的情绪变化无穷,就像暴风雨翻卷起的漫天波澜。

信纸本来是空白的,由于在运送路上染上了点潮shi,纸页略微有些泛黄发卷。

而在信纸的末尾,有一点极小的痕迹被翻卷的角盖住了。阿格规文用指甲把翻角挑开,便看到了那点发黑的痕迹。

他起初以为是霉迹,目光扫过就不在意了。

然而,此时皱着眉再细看,就发现——

这,根本不是纸页潮shi的痕迹。

是干涸了不知多久,已然变色发黑的血迹。

如果换做别人可能会看不出来,但他们就是少不了与血打交道的骑士,怎么会认不出血干涸后的样子。

除了血。

只有阿格规文收到的信里,多出了只给他的那一段话。

【对不起,阿格。我想你会猜到,所以,请你拦住加赫里斯。】

【不要回来。无论何时,我的灵魂都会与你们同在。】

这些年收到的信,确实是舅舅亲笔写下的。

但有一些,时间不对。

就比如现在收到的这封。从墨迹依稀看得出来,它不是最近才写下的,而是,提前了至少几个月——

他隐瞒了什么。

他骗了他们。

……

在原地呆站了这么久,阿格规文终于动了。

他倒了回去,目标是王的营帐,步伐跟来时一般气势不凡,迎面的寒潮将他的披风大肆地吹起。

可是,为什么。

面无表情、甚至神色可以说是冷峻的黑发青年在流泪。

起初,他只是抿唇,随后才因为无处可宣泄,狠狠地咬紧了牙关,直向前方的目光更显凶狠,仿佛一只被抛弃了的只能迷茫着横冲直撞的困兽,让人不敢正视。

‘只选择告诉我,是因为你觉得我没有心,足以承受这一切,不会伤心,不会痛苦——是这样吗,舅舅!’

发泄般的无声嘶吼在大步向前的青年胸膛中激烈地碰撞,撞得他身体仿若撕裂,痛不欲生。

而他很快就又泄气,颓唐下来。因为,他知道,他的舅舅不会这么想。

“……让我先一步知道这件事,也好。”

阿格规文呢喃道。

“在那个时候,我不会因为身心彻底沉入悲痛,而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和抉择。”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舅舅?哎,睡着了呀。”

莫德雷德抓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她认为最漂亮的花,跑到树荫里的躺椅旁,本想把花给舅舅看。

结果,舅舅闭着眼,悄悄地睡着了。

她稍微有点失望,不过,又很懂事地决定不吵醒舅舅,到一边儿去自己玩自己的。

最近,莫德雷德自己和自己玩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因为舅舅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渐渐都不怎么出门了,只有偶尔几次出了太阳,才会到花园来,看着莫德雷德在花丛里钻来钻去。

莫德雷德长大了,差不多快到五岁,这座说大不大的花园早就装不下她。她会跑到城堡背后去,过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才风风火火地跑回来。

时间不定,主要是看舅舅什么时候叫她。或者——某个讨厌的白花花一出现,不管有没有声音,离了多远,莫德雷德都会在第一时间往回冲。

她长大了,依旧不是魔术师的对手,再怎么生气,也拿白花花没办法。只能气鼓鼓地坐在舅舅腿上,听他们天南海北好像什么都说地聊天,听着听着……就无聊得睡着了。

不知怎么,她先睡着,醒来之后,每次都发现自己到了秋千上。转头一看,椅子上的舅舅也睡着了,比她醒的还晚。

讨厌的白花花会把舅舅抱起来,回房间。

他走得很快,有时候一眨眼就消失了,莫德雷德追不上,这就更加气人。

“舅舅!舅舅,舅舅!你不说话,我觉得好没意思啊。你说,我现在要干什么好?”

花已经找到了,蝴蝶早就扑腻了,莫德雷德盘腿坐在地上,觉得实在很无聊。

舅舅不能陪她玩,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即使他在睡着之前,忽然很奇怪地对她说,要找到自己的兴趣,以后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莫德雷德觉得,没有啊。除了陪舅舅,她还能干啥,没有想做的事啊?

——和我不一样,你是自由的……亲爱的,你的时间……还有很长。

奇怪。

舅舅说的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听不懂。

莫德雷德从来都没想过,舅舅说这些话,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征兆。

两岁以前的记忆,她完全没有。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好像叫摩根,母亲把她丢到舅舅这里来,就是让她来给舅舅作伴的。

舅舅对她很好,舅舅很温柔,舅舅身上有股很舒服的味道,所以莫德雷德一点也不介意一直陪着他。

在她的认知里,“离开”这个概念根本就不存在,更别说,比“离开”更可怕的——“死亡”。

“唉。”

“过去多久啦?差不多了吧,嗯,唔,应该差不多了——回去了,看看舅舅醒了没有。”

感觉应该耗过去挺久了,莫德雷德懒洋洋地在花丛里打了个滚,爬起来,再带着她采来的花去找舅舅。

“舅舅——”

大大咧咧的金发小姑娘大声喊着,带着灿烂极了的笑脸。

想到舅舅醒后,又能和自己说话了,莫德雷德的心里就满是雀跃,以至于步子都迈得更开,整个花园都回荡着她活力十足的声音。

“这一次,绝对是最好看的花哦!比白花花的花……”

脚步忽然放缓了。

慢慢地,慢慢地,直至停下,再也迈不开双腿。

“还要好看……”

“……”

“……舅舅?”

那朵最好看不过的花,从女孩儿的指缝间漏下,摔落在泥土表面。

它被尘土尽染,宛若凋零。

……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西里尔不意外。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身体一点点虚弱下去的变化过程,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种感觉,就像是花的枯萎,由里至外散放出的不是香味,而是腐朽的气息。

不是没有任何怨言。他当然不甘过。

只不过,那点不甘在现实中就得以消散。

西里尔本就不是会对命运心生怨怼的人。莫德雷德、管家爷爷、安德鲁等人的陪伴让他感到了欣慰和满足。

而另一个特别的存在……那位阁下的出现,又让他原本有些焦躁的情绪慢慢地平复。

离去的时候到来了。

虽然在这之前,极力地想要做好最后的铺垫——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他身边的人——但果然还是力不从心,西里尔觉得遗憾,可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多余的经历去完善了。

他是在一个普通的、平静的午后沉沉地睡去。

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就像是寻常午休一般。可他这一睡,意识便仿佛变成了云朵,轻飘飘地浮起,要脱离被病痛缠绕的躯体。

不知过去了多久。

云朵一时还是没能回到遥远的天空。西里尔依稀听到了他最爱之人的哭声,因而,疲惫了太久的灵魂复又重新落了下来。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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