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
松陵觉得很奇怪,感觉高悦跟从前不一样了。
她不是李家的孩子,却因为是老太太身边唯一的女孩儿,还是老太太跟母家为数不多的羁绊,养的比家里的孩子都精细,所以她的性子也是极为霸道的。
可是如今,她看着竟有些可怜。
嫂嫂,我们走吧。松陵幼时的噩梦都来自这位表姐,他一点都不想可怜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璨如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用力拉走了。
高悦叹了口气,看着他长高不少的背影,竟有些恍惚。
我没见过她,松陵唤她嫂嫂,那是四哥的妻子的吗?她望着离去的两人道。
丫鬟等了半天,战战兢兢地放下随时准备拉架的手,低声道:那是四夫人
松陵拉着她走上另一条甬道,璨如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位女子还在原地。她好奇地问:那是谁?
是我表姐他答道。随后他好像觉得不对,又补充:嫂嫂,你不要跟她走太近了。
秋日实在金贵,天气清爽,最是出门玩儿的好时节。
李行台前些时候忙的脚不沾地,这才攒了一个闲暇的休沐日,想着带房氏去东郊寺后山看红枫。那里的景致一向好,他年轻时候就常去,后来逐渐繁忙,才慢慢放下了游山玩水的心思。
难得闲暇,他也不想摆什么大家长的架子,索性把家里的一众小辈都带上,连着老太太一块儿,好好放松一下。
东郊寺后山非常大,几座庙楼错落在山脚,抬眼望去,只有茫茫一片青山,看不见顶。
这时节,多是香客喜欢来这儿看景,漫山红枫,把天边的云彩都染成了秋日的颜色。璨如踏上一个石阶,小心翼翼地错开脚下的枫叶,怕踩坏了它们。只是到底是徒劳的,那么多的叶子,哪能都完完整整地呢。
房氏笑她:那么多,你避的过来了么,还怕踩伤了它们。
璨如今天穿了身淡蓝色的细纹罗纱裙,袖口绣了朵朵小巧精致的梅花,她抬手半提着裙摆道:这里真漂亮
一行人在山亭处喝了口茶,歇了一会儿,便分开走了。人家夫妻难得有空一块儿出来,璨如很识趣儿地没有跟上去。
松陵跟他表兄陪着老太太在禅房里听经,她太无聊便跟着房氏偷偷跑了。只是没想到那么凄惨,走到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
絮儿,郎君好像把我忘了。她走累了,随便找了个石阶坐下,撑着脑袋看风和叶子旋动起舞。
絮儿站在她身后,不敢接话。她虽只是个丫鬟,这个时候却也不免为自家主子抱不平来。
璨如这些日子总梦到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牵着马,在夕阳下的平原上等着她,要接她走。
坐了一会儿,她起身,静静地走在石子铺就的甬道上,任由片片枫叶落下,砸在她的身上,竟有种久违的宁静。璨如定住脚步,抬头,闭上眼睛,想让心情平静下来。
只是不多会儿,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踩在零落的树枝上的声音,不大,倒像是在刻意放轻脚步。
璨如双手交握在腹部,收敛了神色,转身,眉尖微微上挑,有些惊讶。
是你?
他好像总出现在自己心情低落的时候
房嘉言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身长玉立,气质出尘。他站在那儿,眉目间有少年的神采奕奕,如蓬勃而出的朝阳般绚烂出彩。璨如觉得,这个男子真是受了上天的最深的厚爱,给了他一副天赐的容貌,又让他才华横溢,家世显赫,他好像没有缺点。
走近了几步,璨如才发现他手里拿了只箫,尾端佩了一块儿青色的鱼尾玉环。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脸颊上泛起一个小小的梨涡,眉眼弯弯,你也来这里看景吗?
既然遇到了,她也不扭捏,两人便一块儿走着。
安静的枫林里突然多了个人,沙沙的树叶飘落,脚边的红枫绚烂,我也是刚来,不过我记得这里有一处溪水,这个时节很漂亮,你想去看看吗?
他侧身看向她,试探性地问道。
即便知晓这样不合礼数,却还是莽撞地提了出来,胸腔处的心跳,每一下都在提醒自己,要收敛一些。
或许,这一生,就只有这样一次机会。
璨如觉得很奇怪,他们遇着了一起走便已经是有些尴尬了,他为什么还要邀请自己去看什么溪水。只是对上他明亮的眸子,虽然觉得不太好,便没有拒绝。好啊,我没有来过这里的后山,就去看看吧。
女子的回答似乎犹豫了片刻,却还是笑着答应了他。
这里真漂亮,美的像画儿一般。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看过外边儿是什么样子的呢。璨如侧头,笑着与他说道。
她的家在顺源,可是她的母亲弟弟都跟着继父在京城,没有人能陪她去外面走走看看。
房嘉言对上她清亮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放下一切,带她去看看京城壮美的红城,去体会一下金陵的风情,去看看长白山的皑皑白雪。
若有机会,去平江看看吧,那里也叫姑苏,江南的烟雨吹到那儿,是最漂亮的了,很适合你这样的姑娘生活。他定定的看着她,像是在认真给她推荐。
璨如这次是真的笑了,我这样的姑娘,那是什么样儿的?女子的长簪下有一串细小的玉坠流苏,随着她的笑轻轻地摆动,摇进了他心底。
她是什么样的姑娘?
大概,是一朵在深夜绽放的垂丝海棠,悄悄伸展枝叶,暗藏芳雅,让那天刚好走错路的他,迷失在夜里。
四周在这一瞬间安静的过分
他没有回答,只那一双望着她出神的眼眸,出卖了他。
璨如的笑瞬间僵住,心底好像摸着一点什么的尾巴,又抓不住似的从她手里飞了出去
她尴尬地侧过身,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我我这样普通的女子,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呢,哪里不是生活呢。她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说话磕磕绊绊地,仿佛在掩盖着什么。璨如对上他的目光,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那种,快要让她乱套的,激烈的不安。
房嘉言见她躲闪,怕吓着她,忙收敛了神色,握着箫管的手迅速背到身后,捏紧。
一下子,他又变回了那个持重端方的年轻人。我们走吧,就快到了。他先一步往前走去,与她错开半步。
而在他们站立的不远处,树丛枝叶轻轻晃动了一下
房嘉言送走她后,又慢步走回了这处,四周环顾了一下,淡淡道:出来吧,做人便光明磊落些。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树丛后突然就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露出一角紫色烟纱的裙摆,而后才见她真容。
那女子姿容俏丽,面容含笑。
是高悦
两人不熟,可京城到底就这么大一点儿,多少碰过面。
高悦虽然尴尬,却也不怵他,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过去,直接道:你喜欢她?
真是有意思
要是让京城的房老太爷知道他最看重的长孙,在顺源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那怕不是会直接拄了拐杖来削他。
房嘉言神色冷峻,这不是你该管的
随即又道:孙夫人既然不辞辛劳从京城到顺源,那便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收敛。
他语气淡定,全然不怕她会做什么的样子。不过这人也确实有这个资本,房老太爷此刻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位房氏长孙铺路,她要是拎不清,最后只会惹一身麻烦。
高悦目光一转,笑道:不过是问一问,你急什么。
她本来也没打算拿这件事做文章。
人老了,看见有情人的炽热,才关心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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