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都开完了,机械部的领导还被一堆人围着,大家各有需求。
以陶处长的级别,在这种会议上根本插不上话。
事实上,他汇报完工作之后就再也没吱过声。
等到会开完了,他跟着自己领导出去,离开人群才小心翼翼地问:那这个电视大学,现在到底是敌是友?
局长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根本不清楚对方的用意。
他眨了两下眼睛,才含糊其辞道:既然现在没发现恶意,那就暂且当成朋友吧。
他看下属松了口气的样子,又赶紧强调,国.共合作知道吧?虽然我们和他们面临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贫穷落后。但我们还是要提高警惕,提防皖南事变的发生。
陶处长几乎要苦着脸了。又合作又防备,偏偏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要如何提防电视机呀?
可问题领导都替你解决了,要你这个下属干嘛?当然得自己想办法。
陶处长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管理了。他甚至头痛,为什么现在国门打开了,否则他的工作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艰难。
幸亏还有好消息。
农大的那位华教授想要搞的玉米联合收割机,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搞了。不仅有人有钱,背后还有两个部背书,成立了专项攻坚小组。
马上开始搞,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辅导员气喘吁吁跑到办公室,接了来自陶处长的电话。当她听到这个好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快呀。
虽然她没在机关里干过,但大学行政工作她好歹也接触过。像这么重大的项目,从申请到立项,中间没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根本不要痴心妄想。
陶处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严肃:不快行吗?我们还有时间磨蹭吗?世界在飞速的发展,我们得迅速跟上,才能实现超越。你记一下,研究技术人员不够用,上过课的学生们一块儿参与进来。工人和厂房的安排,到时候另外通知你们。后面你们可能要暂时离开学校,去工厂参加项目。
辅导员身为教师的本能立刻上线:学生不上课吗?一直待在工厂,课业怎么办?
陶处长奇怪:不是有电视大学吗?华教授也可以辅导学生啊。
辅导员哑口无言,为什么在领导口中,他们现实中的大学反而成了辅助了。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人家电视大学的课程内容的确先进。
辅导员接收了命令,回头去找自己的学生们。
窗外暮霭沉沉,华灯初上。
如果放在以前,想要寻找结束了课业的学生们还真不容易。因为他们会分布在各个角落或者学习或者运动。
有人青睐自习教室,有人喜欢一边散步一边背单词,有人则偏爱待在宿舍里学习。
不过现在这已经不是问题了。只要找到了电视机,就能看到他们人。
辅导员趁着一堂电视课程结束的间歇,宣布了她刚刚收到的消息。
教室里立刻发出欢呼,同学们集体高呼万岁!
天哪!他们真的能参与大型联合收割机的项目吗?他们的今天只在电视机上看到过这种收割机呀。如果他们亲手做出来了,那不是梦想照进了现实吗?
辅导员认真道: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如果不是因为人手紧缺,还轮不到咱们这种在校学生。希望大家能够珍惜这次机会,争取展现出我们农大农机系学生的风采。让人家看了就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不愧是农大来的大学生,就是专业,就是厉害。
年轻的学生们立刻挺起了胸膛,个个都感觉与有荣焉。
辅导员又叮嘱大家:回去把个人生活用品收拾一下。后面我们很可能很快就要出发,到时候去工厂一边学习一边工作,会很辛苦。大家一定要做好思想准备,到时候我们采取白天工作,晚上跟着电视机学习的方式。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辅导员心中浮现出一种难言的失落。
原来大家根本不留念正常的课堂,只想学先进的知识。
真是大写的现实。
曹雯雯跑过来问辅导员:老师,我们兰花花,哦,就是田蓝,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们还真扣着她去推广农作物下脚料酿酒酿糖啊,她不上课了吗?
辅导员很想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她虽然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局长等人对待田蓝同学的态度,她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出自己的这位学生似乎在这件事中起着关键作用。
反正表彰活动结束,又参观完毕之后,陶处长客客气气地将她送回了学校,给她安排了任务。
至于田蓝,陶处长的说法是:糖和酒都是重要的经济产业,田蓝同学的发现很实用,我们需要她配合,积极向全国推广。
当时辅导员就好想翻白眼。
利用农作物下脚料酿酒酿糖根本谈不上什么发明创造。如果找他们学校的老师,说不定能够提出效率更高的转化方式。田蓝同学再厉害,也不过是大一新生而已,至于引导一个项目吗?
然而领导说的煞有介事,自己能反驳吗?自己唯有捏着鼻子感谢上级领导我校学生的关照,假装自己信了他的胡说八道。
编谎话都编得如此敷衍,摆明了告诉自己,他们对田蓝同学另有安排。
辅导员安抚学生:能够学有所用,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学习方面你也不用担心,她随时都能看到电视机。
这话辅导员还真没说错,此时此刻,田蓝还真面对着电视机。
这些天,她的内心是崩溃的,她当年上网课都没这么心酸过。
太过分了,外挂简直耍她,明明2021年国内每所大学都有网课,可以提前让1980年的大学生体会40年后的学科发展。为什么还要如此积极的外扩呢?
她看着电视机上英文版本的《飞行器构造工程》,只想泪流满面。
这个她知道,麻省理工的公开课。在她青春的少年时光,她躺在宿舍里穷极无聊的时候,曾经利用强大的网络资源刷过这门课。
当年她一边刷一边惊叹,哎呀,好有意思。
现在她只觉得人生都没意思。因为她不仅要听课做笔记,她还得把课堂内容翻译成中文。
因为现在国内外语人才奇缺,有理工科基础的外语人才更少的可怜。
刚好,她高考外语拿了满分。
她就说为什么前两天专门把他们拎出来给他们出考卷?合着是为了充分压榨劳动力呐。
陈立恒看得津津有味。他本来就对飞行器充满了兴趣。当初学的是苏联模式,现在再看美国人的套路,感觉又有新收获。
一堂课看完了,田蓝眼睛都成蚊香了,陈立恒还在她边上小声咬耳朵:你当初有这么好的资源啊,早知道有这个,当年咱们造飞机,也不用绕那么多弯路了。
田蓝简直想掀桌子了,她直接冷笑,人间凡尔赛:当年我们从来不愁没途径学东西,我们只愁东西太多,学不过来。
羡慕不?嫉妒不?自己幽怨去吧。
然而老陈同志不仅不幽怨,居然还感慨万千:这就是生产力飞速发展的结果吗?食物太多,以至于吃不完,只能丢掉浪费。知识大爆.炸,获得的成果太多,以至于来不及学习,只能放着落灰。
田蓝无从反驳。
想想自己收藏夹里那些收藏过就等于学了的网课视频,她只能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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