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委会主任被吓到了,赶紧摆手:可不敢。别回别回,大踏步往前走,好好学习,好好学本事,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和智慧。
田蓝哭笑不得,也不跟人表忠心了。反正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怎么做。
吴秀芳拉着她的手,表情有些怅然:兰花花,恭喜你,希望你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田蓝笑了:我不是说漂亮话,我将来肯定回来。
已经经历过两个世界,她关注的一直是农学。这一世,她也要持续研究三农问题。她始终觉得,如果真能把这问题研究透了,找到了一条正确的路,就能避免很多遗憾。
吴秀芳胡乱点点头,没说自己信还是不信,也强调:我会好好学习,好好工作的,我一定不会再浪费时间。
虽然直到现在,她也没搞清楚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但因为手边有事做,闲下来的时候又有知识要学,她反而没时间去纠结。
有的时候躺在床上,想到自己的现状,吴秀芳惊讶地发现她并不害怕。即便时间流逝,青春一天天飞走,她也没那么恐慌。
因为她在做事啊,她在为自己和集体创造财富。
也许就像书上说的那样,与其烦恼不如干活。也许干着干着,你就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了。
田蓝伸出胳膊,紧紧地拥抱自己的伙伴,鼓励对方:加油!我相信不管将来你是留下还是离开,你终归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你不放弃。
胡长荣也过来跟他们碰杯。
女同志们喝的都是度数很低,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果汁的果酒,他来敬酒也没心理压力。
兰花花,老九,你们去了大学可要好好学习,把我们所有没办法上大学人的份儿都给学了。
他读书时是标准的好学生,成绩名列前茅,是公认的小神童。他家族里的哥哥姐姐们都考上了大学,他以为自己将来也会成为大学生。
但他的中学时代真正持续了只不到两年就告一段落,随着1968年的大下放潮,他拿书本的手拿起了锄头,他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农民。
预考的失败,让他充分认识到自己年少时的梦已经破灭了。
午夜梦回少年时光,猛然惊醒后,看着身旁的妻子和孩子,他眼角唯有湿润。
都过去了,人生就像一条长河,每个人都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往前走。
虽然妻子和岳父母都支持他再复读迎考,但他已经这把年纪,又有孩子要养,岂能如此自私。岳父母毕竟年纪大了,妻子又要干活又要照顾孩子,实在太辛苦。
他于心何忍。
反正赵家沟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虽然现在比起大城市还差远了。但好日子都是人干出来的,只要大家都保持住这股劲,将来就是赶不上城里,也肯定比现在好。
过了这么久,他渐渐跟自己和解了。差距只能一天天的追赶,不一定非要马上超越,只要比过去更好,能够看到前方的希望,就已经很好了。
陈立恒叮嘱他:那你可不能放松,你得继续学习,跟着电视机学。
到现在为止,赵家沟有电视机的人家还是不多。毕竟对农民来说,一次性拿出200块钱,开销太大。
况且知青点和学校的电视机都对外开放,他们可以搬着小板凳过去看电视。有电视剧的时候看电视剧,人家要学习时,他们也跟着瞅一眼。
不过胡长荣家有电视,他妻子特地过来买的。
事实上,在赵家沟社员们最挣钱的几个月里,因为胡长荣要备战高考,他们家少了一个主要劳动力,比起其他人,少挣了不少钱。何况之前拉电线,又花了一大笔钱。眼下他们家并不宽裕。
但胡长荣的妻子听说电视上也有大学之后,便坚持给丈夫买了电视机。
她清楚丈夫是为了自己和孩子才放弃回城。她知道丈夫是出于爱和责任。但她不能无视丈夫的牺牲。她希望能够竭尽所能让丈夫过得更好些。
一台电视机,能够让丈夫距离她想上的大学更近些。
电视机搬回家的当晚,胡长荣回家看到,抱着妻子哭了起来。
他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没有谁对不起他,他也没对不起任何人。将来,他也不会对不起谁。
大家都在往前跑,留在原地的他同样没放弃。不是有电视大学吗?他现在学农业机械学课程,收获极大。他还在电视上看到了养鱼,他准备自己也试试。
宋清远和何秀莲夫妻特地从县城赶过来参加庆功宴。两人都莫名有些伤感。
虽然他们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发展的越来越好,但他们也清楚,随着物理距离的拉长,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同样会越来越长。
终将,曾经的密友,变成了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宋清远伸手捶了一下陈立恒,骂了一句:你小子!
你小子怎样?他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何秀莲则和田蓝说话,表达自己的疑惑:实在太奇怪了,上次我在电视上学到了一个新的治疗办法。我给病人用了,效果很好。可是我去城里上培训班的时候,教我们的教授都没听说过这种治疗手段,还说我想当然。结果刚好有个病人是类似的情况,我又用同样的方法处理好了。大家这才相信。但是教授说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书本文献上看到过同样的治疗记载。
田蓝在心中呵呵,科学技术日新月异,蓬勃发展。40年后的网课,对现在来说,那都是外挂呀。
她眨巴眼睛,满脸懵懂无辜,笑容大大:真的啊,那实在太好了。
何秀莲皱眉毛: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这课程到底是哪儿来的吗?县里办的电视大学,我也去旁听过几回,都没有这样的。
田蓝直接装傻:也许是其他地方的频道呢。我们这个电视机也不是正规厂出来的,到现在我们也没搞清楚接收信息的原理。
何秀莲本来也不真的指望能从田蓝口中得到答案,因为这事儿显然无解。只能说世界太大,信息太多,他们留在原地能获得的信息都是偶然。
田蓝趁机宣传自己的观点:管他是怎么来的呢,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只要对我们有用,那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就要好好学习,好好吸收。
她热情地鼓励何秀莲,你现在学到了教授都不知道的知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所以你有义务,把你学到的东西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能够掌握新的有用的知识。
何秀莲有些茫然:我怎么传播呀?我又不能捧着电视机到处跑。我也没资格给别人上课呀。
田蓝笑嘻嘻的:那你可以写文章啊,把你治疗病人的经过和心得体会都写下来,寄给医学杂志,这样就有更多的医生护士知道这种治疗手段了。
何秀莲有些犹豫:这样可以吗?教授都说他没看过相关文献。
所有的东西都是前人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呀。难道之前的人没做过,后面的人就不能做吗?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整个社会还怎么进步?偶然间发现的东西,经过无数次论证,那就是真理。
何秀莲终于被打动了,鼓起勇气点头道:好,我来写。
那些神奇又好用的治疗方法,的确应该被更多人知道。那样可以解除很多人的痛苦,甚至挽救他们的生命。
一场庆功宴闹哄哄的,不时有人过来敬酒。饶是田蓝和陈立恒都身经百战,十分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他俩免不了还是喝得头重脚轻,走路都摇摇晃晃。
吴秀芳和来娣搀扶田蓝,把人送上床,哭笑不得:你啊你,喝成这样。
吴秀芳想了想,决定还是给她擦擦脸擦擦身上吧。不然明天早上她起来,肯定又馊又臭。
她去打热水。
躺在床上的田蓝看着来娣,突然间冒出一句:你想不想改名字?
来娣愣住了,茫然地瞪着黑漆漆的眼睛: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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