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趁着有太阳,他将昨晚被雨水打湿的麦种都拿出来晾晒。这个女人家的小孩就揪着他去批.斗。等到结束之后,他再回去就发现鸡在吃他的麦子。
他辛辛苦苦,培育了五年才得出的优良麦种,他准备做进一步杂交试验的麦种。
就这么,进了鸡肚子。
他就说为什么闹了洪灾,大家都在忙着抢险救灾,家家户户的小孩都在帮大人干活,这群娃娃怎么还有心思出来胡闹?
原来是早有预谋,就是冲着他的麦种来的。
太欺负人了,完全不给人活路。
赵老师面色苍白,嘴里嘟嘟囔囔着破碎的字眼,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王老师吓坏了,一个劲儿地喊:老赵老赵,你看看我,你可千万得抗住。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母女怎么活?
赵老师却充耳不闻,双眼发直地看着前方。他突然间笑出声:这是不让人活了吗?
那五大三粗的女人阴阳怪气道:呀,你这是要畏罪自杀啊!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赵老师突然间往前冲,脑袋一低,狠狠地撞上了那女人的肚子,直接把人撅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胖女人摔倒在地上,过了足足好几秒钟,才猛然回过神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杀人了,老右狗崽子造反杀人了!
旁边围观的人发出哄笑声,这时候谁都不提阶级感情了。
赵老师喘着粗气,双眼还是直勾勾的,嘴里反复嗫嚅:不让人活了,不活了!
王老师哭出了声:老赵!
旁边屋子里跑出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慌慌张张地上前。坐在地上的女人一见他就大喊大叫:大宝哎,造反了,狗崽子也能趴在你妈头上屙屎屙尿了。
那小孩立刻火冒三丈,伸手解下皮带,就直接往赵老师身上招呼,恶狠狠地咒骂:一个现行反动派,一个狗崽子,你居然敢攻击革.命群众,你造反了你。
那一皮带下来的时候,田蓝都懵住了。这小孩才多点大,还在上小学吧?他腰上的皮带根本就扎不紧裤子,居然也能挥舞着抽上人身。
赵老师不闪不避,就这么待在原地,硬生生地挨了一下。四周围观的人还有人发出的笑声,学着电影上的样子唱了起来: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小学生在哄笑声中愈发神气活现,挥舞着皮带就要来第二下。
这气势,当真赶上终于可以革.命的阿Q了。
田蓝想都不想,直接抓住了他还没有舞起来的皮带,伸手一拽,把人拽了个踉跄,直接跪到了地上。
那小孩身上的军装本身就不合身,原本靠裤带扎着还勉勉强强能穿出来。这下子皮带解开了,他又猛的下跪,裤子便脱到了膝盖边,露出了他的屁.股蛋子。高高撅起,屁股.蛋子上的肉还一颤一颤的。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旋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
那胖女人大吼大叫:死人了要打死人了,老右狗崽子聚在一起造反,打死人了。
跪在地上的小学生羞愤难当,他伸手摸出个哨子,含在嘴里便用力地吹。
随着尖锐的哨声打破夜空的寂静,十来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崽子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还有人嘴里头叼着馍馍。
就是这样滑稽的存在,解开皮带伸手就要抽人的动作,却麻利的仿佛条件反射。一群本质意义上来讲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叫嚣着扑上前:狗日的,狗崽子也敢翻天!
王老师慌忙地扑上前,不是反抗,而是用身体挡住抽向她丈夫的皮带。
在这瞬间,田蓝突然间理解了曾经困惑了她多年的疑问:为什么日军侵华期间,一个连枪都没有的日本浪人就能堂而皇之地占领座县城。
对,他本身很弱小,但他代表着大家不敢惹的强权。
口哨声和叫嚣声引来了团部的干部,领导正准备去堤坝上领队巡逻。
看到这边乱糟糟的,他就直接一串国骂:狗日的,吵嚷嚷个啥,闲着没事都给我上大坝去。狗日的,老子们都累死了,你们在这儿打屁!
那胖女人一瞧见团部干部就又拍着大腿开始嚎啕:领导,不得了咯,臭老右要造反,殴打谋杀我们革.命干部哦!
她喊起来,一转三折,活像是唱叹咏调。
团场干部不耐烦起来: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
那女人跳起来非要讨个说法。
田蓝立刻抢先一步,一把将赵老师推搡老远,大吼大叫道:你是怎么看麦子的?你怎么能让鸡吃了麦种。这么长的麦穗这么大的麦粒。我的麦种,都怪你,我还怎么做杂交实验!这麦种起码一季能亩产六百斤。我跟他们打赌来着,这下要怎么办?
团部领导忙着去巡视堤坝,压根懒得管他们的吵闹,可是听到亩产六百斤这五个字时,他立刻竖起耳朵,追着问了句:一亩地能打这么多麦子?
跟半个世纪后动辄亩产千斤不同,眼下全国普遍小麦亩产不过两三百斤。就是三江平原土壤肥沃,气候适宜,农场小麦亩产也没超过四百斤。
现在,一亩麦田产量达到六百斤,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三江农场一年能多打超过一半的粮食啊!
团长追着田蓝问:这麦子真能打六百块?
田蓝一边哭一边跺脚:你看了麦穗就知道了,有平常的两倍长,好多麦粒。一棵麦子抵人家两倍。啊,我不管,你赔我麦子,你把我的麦子赔给我!
赵老师被她又推又攘,狼狈不堪,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应对这突然发狂的女知青,只能讷讷道:都,都叫鸡给吃了,叫她家鸡给吃了。
田蓝头一扭,眼睛直勾勾盯着胖女人,胸腔里发出声悲鸣:你还我麦子!
胖女人没想到这外来户小知青居然这么疯,情急之下只能下意识强调:我家鸡吃的都是他晒的麦子,我看的清清楚楚,你别想诬赖人!
有厚道人就暗自撇嘴,这女的真是缺德冒烟。人家老赵平常不声不吭的,就天天守在实验田里伺弄他的麦子好育种。她还故意放鸡吃麦子,真是够够的。平常这家人就爱占小便宜,动不动顺手牵羊,现在又做出这种事来,真不要脸。
谁说没关系的?我辛辛苦苦在戈壁滩大棚里无土栽培育种的麦子。我从宁甘过来啥都没带,就带了这些种子,我们全连六百号军垦战士辛辛苦苦挑拣出来的麦种。这是我们送给三江农场的礼物!田蓝哭得要满地打滚,麦子被雨泡了,今天我拿出来晒,谁知道三江农场连鸡都是贼啊!还给我,吃了我的麦子吐出来!
大家也没整明白啥叫无土栽培也不懂大棚又是个什么东西,可上升到两个军垦农场之间的礼物,那就是公家的大事了。
谁都不愿意替别人背锅。
立刻有人喊出声:别哭了,小妹头,你再哭下去,吃下去的麦子都变成鸡屎了。
其他人跟着嚷嚷:对对对,趁着麦子还在鸡肚子里,赶紧拿出来。
怎么拿?古有杀鸡取卵,今有杀鸡取麦呗。
第40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
现在的母鸡号称主妇的小银行。一家人买盐打酱油各种针头线脑, 都指望着鸡屁股呢。
不是迫不得已,谁舍得杀自家的鸡?
可尽管那身材敦实的胖女人又哭又闹还滚了一身的泥巴,场部领导仍然不为所动。尤其是自告奋勇的农场职工主动跑她家抓鸡时, 还顺带着在她家收出了一口袋麦子。
就说噻, 人家赵志远晒了那么一大滩麦子, 就一下午的功夫便叫你家的鸡吃光了?哦哟, 当真没看出来, 你家鸡成精了。这袋麦子怎么来的?不就是你趁机偷了人家晒的麦子嚒。
糟蹋老右的东西跟偷老右的东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黑五类是人人得而踩之, 根本不能被当成个人看待。但后者那是贼,而且实验田产权属于公家,这是偷盗公家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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